一声冷哼后,他用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银牙轻咬,声音阴森,但面上却是星眸微张,那一双桃花眼烟视媚行,“孟厌,他有我好看吗?”

孟厌扒着柱子,心虚回他,“哈哈哈,我就多看了几眼罢了。”

温僖倒不怕孟厌会喜新厌旧抛弃他,那绿衣公子虽瞧着比其他人俊上几分,跟他比,仍是差的极远。

他此生,最怕一个人,千般万般不及他。

但这人,偏偏是孟厌第一个爱的男子。万幸,这人三年前去了天庭,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地府。

不远处的卢望丘已走进亭中,与四人拱手施礼。

那绿衣公子开口问他,“卢兄,你今日怎来的如此晚?”

旁的公子拿起折扇轻打他头,“南宫扶竹,你忘了今日是卢兄定亲的日子吗?”

绿衣公子拍拍自己的脑袋,笑着说自己近来记性差,连这事都忘了。

与卢望丘定亲的女子是留郡方家的三小姐方盈,是个娇憨美人,刚满十七。其父方遂是当朝相国,方盈家世显赫又貌美。这门亲事,属实是卢望丘高攀。

据坊间传言,方盈敬重卢望丘对诸蔷多年不变的爱意,特意央求媒人为她说亲。卢望丘原本不愿意,此事最后能成,全因方家答应:即使成亲,卢望丘依然可以在家中拜祭诸蔷。

早在四年前,卢望丘与诸蔷的故事,便被写成一出《怀蔷记》的话本。

痴情的公子卢郎与冤死的佳人蔷儿,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今日亲眼见到卢望丘,孟厌连连垂泪。

当夜,温僖卖力暖床,孟厌却哭着问他,“阿僖,若有朝一日我死了,你也会为我守节不娶妻吗?”

温僖白眼连连:“……”

跟班靠不住,还是银子到手最实在。

两人跟了卢望丘两日日,总算找到机会接近他。

孟厌借口她与温僖是京州人士,爱听那出《怀蔷记》,近日路过陈郡,特来探望他这位书中人。

卢望丘虽觉两人瞧着有些奇怪,但仍热心请他们去茶楼饮茶。

茶香氤氲间,卢望丘忆起诸蔷,“六年前,诸家从京州搬来陈郡……”

那日,柳絮风起,柳花飘坠。

他去武陵河边的一间勾栏瓦肆看戏,偶遇诸蔷,“当日,有两出戏。许是缘分吧,我与蔷儿看了同一出戏。”

世人皆得新忘旧,时兴的《芙蓉屏》,人满为患。

十年前那出《鸳鸯会》,一前一后,只他们二人,“我对蔷儿一见钟情,回府便求爹娘去诸家提亲。本以为蔷儿会拒绝我,不曾想,她对我亦有情。”

两人定亲后,时有来往。

五年前,卢望丘因童生试一事,整日在家看书。加之婚期已定,他与诸蔷,不再常常见面。

他以为熬过那段苦闷的时日,便是金榜题名,佳人在侧。

谁知成亲那日,等他穿着喜服赶到诸家,心上人诸蔷却无端自尽。

孟厌:“诸小姐自尽前,可有奇怪之处?”

卢望丘抬手抹泪,悲咽回她,“不曾。我与她最后一封书信中,她说她近来在读《女诫》,还说等日后成亲,要做一个好妻子。”

诸家人一时半会回不来,关于诸蔷的一切,孟厌只好问面前的卢望丘,“她平日爱去何处,爱做什么?”

卢望丘答:“她与我一样,爱看书,常常手不释卷。”

孟厌小声低语,“卢公子,你有怀疑的人吗?”

卢望丘面上染上悲色,犹疑片刻,说了一个人,“曹荣余。他是蔷儿的夫子,对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诸蔷尚在时,在信中与他提过几次曹荣余,说他眼馋诸家的富贵与她,总对着她念情诗。

“蔷儿死后,他便不见了。”

孟厌心觉曹荣余有古怪,扭头打算让温僖记下此人的姓名,却见他满脸厌烦之色。

对面的卢望丘,兀自喋喋在说:“蔷儿出事后,我央求家父拘曹荣余到府衙审问,但他早已离开陈郡。五年过去,再未出现过。”

思泪涌下,今日说起旧事,卢望丘捂面哭泣。

他哭得伤心欲绝,引得孟厌也伏在温僖怀中痛哭。

温僖心疼自己新买的白袍,不停推开她。

一回、两回……孟厌生气了,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温僖,我养你,还不如养小倌。”

“孟厌,你居然把我当小倌。”

“小倌都比你有良心。”

卢望丘站在两人中间,一边劝孟厌,一边拉温僖。

然而,两人不仅不听劝,还越吵越大声。

直至后来,温僖被孟厌的一句“你就是不如他”,气到失了理智,一把将劝说的卢望丘推倒在地,“你烦死了,没见我们在吵架吗?”

卢望丘无语凝噎,索性丢下两人,下楼结账后匆匆离开。

茶楼的小二听见动静,跑上来劝道:“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两位不如回家吵?”

“孟厌,你今夜别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