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温然应该是这片居民区里最富有的人,破旧的小屋里藏着价值千万的珠宝,随便抠一颗钻石下来就足够他少奋斗好多年,只是那样的话,他应该早就被发现还活着,毕竟上面的每颗钻石都有腰码。
但就算抛开这个原因,温然也从没想过要这样做。
靠着奖学金、比赛奖金和工资,他还清了医疗费,负担所有生活开支,并攒到了快六位数的存款,存折上一串串按时累积的数字和胸针上的一颗颗钻石并无高下之分,那是他自我成长的价值。
这枚胸针对他而言,不是昂贵的,只是珍贵的。
一手撑着地面准备起身,抬头的瞬间,后脑仿佛被敲了一闷棍,轰的一声后双耳骤然陷入静音,
随之而来的是眩晕,视线被放慢,最后变成漆黑脑袋像有千斤重,温然往前坠了一下,头缓缓抵在床沿。
大概过了七八秒,视力渐渐恢复,温然眨了眨眼,很慢地站起来,应该是自己趴得太低起身又太急,脑供血不足。
将存折银行卡和胸针用睡衣包起来,又拿了一套换洗衣物,很简单的行李,全部塞进一个黑色环保袋,又考虑到首都那边已经是秋天,温然多带了件外套,然后走向客厅。
顾昀迟在回复消息,温然过来后他便放下手机,两人坐在餐桌旁开始吃早饭。
注意到桌上有一张名片,是那个律师的,温然问:“你为什么把它捡起来了?”
“怕你以后要打官司的时候找不到联系方式。” 温然想了一下,说:“有道理,谢谢。”然后将名片放到桌子侧边的小抽屉里。
顾昀迟喝着豆浆看了他几秒,才回答:“不客气。”
吃完早饭,收拾好垃圾,拔掉除小冰箱外的所有插头,两人出了门。沿小巷走到大道旁,一辆军用车已经停在那里,副驾驶上的士兵站在车旁,见到顾昀迟后敬礼喊了声‘中校’,拉开后座门。
上了车,顾昀迟将温然的行李放到身侧靠门处,从士兵手中接过通讯器查看消息。
一小时后到达军用机场,温然找出身份证和护照给顾昀迟一起拿过去检查,然后小心地环视机场。
等温然仔仔细细看了好几分钟,顾迟拿了一份登机文件过来,说:“签个字。”
他的手上还拿着军官证、护照和温然的证件,好像没有要还的意思,温然光顾着到处看,也忘记问他要,点点头就签了字,然后跟他登上那架小型军用客机。
顾昀迟在上飞机前就收到下属送来的一叠厚厚资料,起飞后,温然为了避免无聊和打扰顾的迟工作,干脆闭上眼睛睡觉。
很快就朦朦胧胧地要睡着,模糊间温然感觉到光线变暗,遮阳板似乎被关上了,取而代之的是暗黄色的阅读灯,最后身前很轻地落下一块柔软的毛毯。
于是他更深更舒适地睡去了。
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无知觉地搭到自己肩膀上时,顾昀迟将视线从文件上收回,转头看。
一成不变的白噪音中,温然睡得安静且没有防备,长长的睫毛垂着,就像他们同床共枕的两晚一样,但醒着的时候,温然却时常无意识地在某些瞬间露出有点出神的表情,就好像还无法相信他们真的已经再见面。
没有埋怨,没有激烈反抗,温然只是有些不相信顾昀迟切实感同身受这种‘不相信’的时刻,是在半小时前,他在登机文件上的乘机人关系中写下‘家属’两个字。
并且他们共同在这张纸上签署了名字,虽然温然大概率没注意到文件内容。
顾昀迟垂眼看他许久,伸出握着签字笔的手,在温然白皙的手腕一侧画了几笔。
像那年高中从首都飞往 s 市参加夏令营,温然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落地时是下午,顾昀迟打开遮光板,温然看出去,似梦非梦地感到恍惚,他离开这里已经七年。
下飞机后在机场餐厅补了顿午餐,两人乘车前往 195 院。途中温然一直看着窗外,对比记忆里的样子,首都的变化不算大,一切都还是熟悉的。
看得有点累,温然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手腕上的图案:一个扁扁的椭圆,里面点了两点。
“这是什么东西?”他抬起手问顾昀迟。
顾昀迟回复着通讯器里的消息,往他手上瞥了一眼:“你什么时候文的身。”
“谁文身会纹猪鼻子?”
“不是你吗。”
温然甚至怀疑自己脸上也被画了,立刻朝顾昀迟那边靠了靠,探到主副驾中间的位置照后视镜,照完才放心。
开车的士兵目不斜视,紧抿着唇。
温然靠回椅背,扭头看着顾昀迟的侧脸,又看看手上的猪鼻子,最终还是没有把它擦掉。
车子在 195 院大楼外停下,温然穿上外套下车,顾昀迟说:“先去看看赫扬,他这几天易感期在隔离。”
s 级 alpha 的易感期堪称罕见,温然没有多问,点点头:“好。”
乘电梯到了九楼腺体科的特殊病房区域,顾昀迟向警卫出示证件,带温然一起走进去。
“哎哟,这谁啊,这不那谁吗?” 昨天才在电话里听到过的嗓音此刻迎面响起,怪里怪气的:“我们顾中校吗这不是,终于舍得回首都了?算你还有那么点良心,知道来探望你病床上的好兄弟,我……”
他的声音在看到顾昀迟身后的 omeqa 时突兀地断了,和温然大眼瞪大眼地互相看了半天,还是温然先打招呼:“你好。”
“……你好。”贺蔚的表情变得严肃,推开顾昀迟,从口袋里掏出警察证,打开,递到温然脸前,“我是联盟最高警察局高级警监贺蔚,目前暂时调任至首都总局。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比如被某些 alpha 以强制手段进行人身转移或限制行动,都可以告诉我。”
警察证快怼到脸上,温然其实都看不清上面的字,只能说:“谢谢贺警官,我是自愿的。”
贺蔚收起证件,眉头紧锁地叹了口气:“看来真的是受到了严重胁迫。”
“平常在局里很闲吧,才有空背这么长的台词。”顾昀迟用手拍了拍袖子上刚刚被贺蔚推过的地方,回头对温然说,“赫扬的病房里信息素太浓,你不方便进去,在这里等我。”
“好的。”
等顾昀迟走了,贺蔚突然凑到温然面前,低声问:“这次回来户口本带了吗?”
温然:“啊?”
没多久顾昀迟就出来了,贺蔚哼哼两声:“怎么样,赫扬骂你了吗。”
“他让我转告你别再去烦他。”顾昀迟从贺蔚和温然中间穿过去,顺手揽了一下温然的背,示意他往前走。
贺蔚迈了一步纠缠上来和顾昀迟肩挨着肩,嘀咕道:“温然说他没带户口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