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元邈给了林普一个“你们什么情况”的眼神,尴尬地回:“……那你回程注意安全。”

翟欲晓向着林普的方向竖起耳朵,以为林普会再说些什么,但林普只是敛目避开她,轻声重复那句干巴巴的“注意安全”。翟欲晓假笑着给他们带上门离开。

“你俩是不是有病?”褚元邈一针见血地道。

林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褚元邈“嗤”声:“林普你脾气越来越大了啊,怎么着,要不然跳下来打我一顿?”

“……”,林普说,“我要下床活动,你过来扶我。”

褚元邈笑了,缓缓向他走去,轻声骂他:“你真是我大爷。”

两人在走廊里来来回回地游荡,偶尔漫不经心聊几句,就像他们这些年一直保持的这样。偶尔聊急眼了,一般都是褚元邈退让。也只有林普能让褚元邈这个混不吝的人面露无奈说出“行行行你说的都对”。

“老大下个月英国的婚礼,你跟学校请过假了吧?”

“嗯,请过了。”

褚元维在三十早就过半的年纪,在他爹都出轨生出了林普的年纪,终于在西欧遇到他心仪的碧眼姑娘。

“你到时候注意下一个叫曹溪的姑娘,是曹大生的独女,我听爸的意思,是要撮合你俩。”

曹大生是褚炎武的朋友,也曾经是褚家的合作伙伴。褚元邈倒不必特别给林普做介绍,因为年年年夜饭的饭桌上褚炎武都要唠叨几嘴跟他有关的,林普不可能不知道。

“他能不能有点正事儿?”

“……”

褚元邈乐得肩膀直抖,但仍拨冗给林普竖起了大拇指。他真喜欢林普怼褚炎武时举重若轻信手拈来的劲儿。褚炎武是个暴躁没耐心的人,但屡屡在林普这里被迫熄火。

大都今年热得特别早,也不过五月底,温度就爬升到三十度以上了。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是到四十度,甚至五十度,也只是室外温度,自打威利斯发明了空调,人类就实现室内温度自由了。

所以翟欲晓最近一周的表现,实在不能用她嘴里的“天气炎热,心浮气躁”来解释。当然生理期也不行,生理期情绪反应要是长达一周,人类早就灭亡了。

“各位,请把翟欲晓牛丨逼打在公屏上。”公司审计部的同事推门进来嚷嚷道,“十二楼那家广告公司的客户主管‘吴三俗’刚刚在电梯里遇到翟欲晓,盯着她的裙子贱嘴了句‘黑色的’,翟欲晓直接当着整个电梯的人嘲笑他:像你这种敏丨感的金针菇选手为什么总爱开这样的玩笑?跟朋友借点钱去治治病,不要讳疾忌医……我给你们数一数电梯里都有谁,有我们公司的张总和李副总,广告公司的黄总,十七楼那家律所的两个律师,剩下的不认识。”

办公室里餐后正昏昏欲睡的人在极短一瞬的错愕后瞬时仿佛被打了鸡血,他们哈哈哈笑着,啪啪啪给翟欲晓鼓掌,叽叽喳喳交流最近一周翟欲晓的各项战绩……然后在当事人翟欲晓咬着个灌汤包推门进来时,仿佛同时被按下休止键,各自收敛表情继续委顿在工位上。整个场面如果在监控屏上看会非常滑稽。

“什么情况?”翟欲晓与审计部的同事擦肩而过,径直来到自己的工位上坐下,问旁边新来的实习生。

她推门前分明听到了不止一个人的声音。

“嗯?欲晓姐你说什么?”实习生表情真诚。

“……没事。”翟欲晓本来也不怎么感兴趣。

翟欲晓动了动鼠标,噼里啪啦输入冗长的密码,解除电脑的睡眠状态,继续上午未完成的工作。

“欲晓姐。”

“嗯?”

“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事儿了?感觉你不太开心。”

事实上“不开心”这个词根本不足以形容翟欲晓最近大开杀戒的状态。

“没有。”

“哦。”

第三十三章晓晓,我疼。

翟欲晓上学的时候不逼到最后一刻不愿意写作业,但工作的时候却不这样,她有些“恨活儿”,不管来的活儿急不急,能在今天内做完的就不会推到明天。

她这天晚上正在加班,翟轻舟打来电话。翟轻舟乐得全程通话带笑。

他说,林普真机智,他直接买了两大袋药,一袋直接递到你妈手里,一袋说要拎上楼给他妈备着。你妈喜滋滋收下了,晌午专门给他炖了排骨。

翟欲晓放下电话不由想:之前明明说好的,由她买药,再交给林普来送。林普居然已经到了不愿意跟她见面的地步了?

翟欲晓趴在桌上生了会儿气,起身去茶水间吃自己的泡面。她平常最喜欢出前一丁猪骨浓汤味儿的泡面,但这回却吃得直犯恶心。她咕咚咕咚喝掉杯子里的凉茶压压恶心,然后塌下肩膀顽强地继续吃,但两口以后还是整碗都倒了。

酒吧的生意向来是越晚越好,尤其是在夏天。林漪的酒吧叫“不存之地”。“不存之地”的生意尤其地好,因为这里走出来过一个小有名气的乐队,也因为林漪本人的唱功着实不俗。只不过林漪经常天南海北地出去游荡,老也不见人影,而即便她在,也并不一定就会上台演唱,要看她心情。

不过今晚林漪倒是在,而且心情很好的样子,她上台连唱了三首歌,一首美国乡村音乐,一首八十年代校园民谣,一首即兴重新编曲的……儿歌。

吧台后的调酒师听到儿歌,直接望向门口,果不其然看到林普刚刚进门。

林普在二楼的卡座里独坐二十分钟,婉言谢绝两波搭讪的,林漪终于得空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林普问。

林漪仰头喝着薄荷水:“前两天。”

林漪前段时间去了西部戈壁滩从派出所出来以后原本说两周回来的,但大约是西部的风土人情太吸引人了,最开始保守地说是“再留两周”,然后洒脱地说“归期不定”。反正“不存之地”新来的驻唱歌手也能顶梁。

“叫我来有什么事儿?”林普问。

“啊,是有个事儿告诉你,”林漪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我结婚了,跟一个美国人,最近正在办移民手续,以后出去了应该就不回来了。”

林普怔怔望着她,仿佛没有听懂,她也望着林普,没有再多说两句缓冲一下的意思。

“……你的酒吧刚重新装修好。”半晌,林普艰涩地说。

林漪转头环顾一圈酒吧,不甚在意地道:“移民手续走完全部流程最少需要半年,半年的时间足够我看厌这些了。人生走哪儿算哪儿,不能为外物所累。”

“我也是累你的外物对不对?”林普盯着林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