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就在一楼角落里,医生百无聊赖出去遛弯儿了,眼下接到电话正在往回赶。翟欲晓让林普圈着自己的脖子,在一个瘦小保安的帮助下,把他拖抱起来。负责人很有眼色地赶紧推了轮椅过来。翟欲晓看着轮椅面色复杂,林普说“我不想坐”,她便立刻回“那就不坐,我们慢慢走。”

两人一点点蹭到医务室门口,医生也呼哧带喘地到了。跟着就是去掉趾甲盖消毒包扎。翟欲晓的眼泪紧跟着林普打颤的频率,一会儿脚下的垃圾桶里就铺满白花花的鼻涕纸。林普劝不住她,也跟着红了眼眶。负责人和老人都将脑袋埋得低低的。

林普的人字拖没法穿了,保安赶紧给递上一双刚刚去附近鞋柜拿来的最大号的软底拖鞋。翟欲晓蹲下来小心翼翼给林普挂在脚上,一抬头林普指间就是刚刚精品店里的仿皮草发夹。

“……果然我那些年的糖葫芦没有白买,你终于也知道孝敬姐姐了。”

翟欲晓举着发夹,哽咽着用手背抹掉眼泪,咧开了嘴笑。

两人回去以后,林普在翟欲晓隔着门的监督下单脚踩着塑料凳洗了个战斗澡。他洗完澡开门出来,翟欲晓已经携着一盆热水和一条擦脚毛巾笑容慈祥地等着了。林普见状转身就要回浴室,翟欲晓抱着腰拖回来,露出个即将糟蹋良家的败类笑容,将之按倒在沙发上。

林普的敏丨丨感点太多了,脚下尤甚,翟欲晓满把手抓住他的脚,他瞬时就打了个哆嗦,耳朵尖也红了,各种剧烈挣扎,仿佛立刻就要万劫不复了。

“我自己来,你给我毛巾。”林普在挣动中呼哧带喘地说。

“你把腿给我打直了,”翟欲晓强压着他的腿,作势要把擦脚毛巾糊到他脸上,她龇牙咧嘴抱怨,“咋那么磨叽呢?跟谁见外呢?”

林普最终也没挣过因为一个发夹感动到非要给他当个好姐姐的翟欲晓。翟欲晓避开纱布用温热的毛巾非常仔细给他擦着受伤的右脚和右腿,然后强迫症突然发作了,嫌不对称,硬是将林普没有破皮伤且洗过澡的左脚和左腿也擦了。

翟欲晓端起洗脚水正要倒了,林漪突然回来了。林漪一般十点以后才回的,此时时间还很早,黄金剧场的电视剧第二集也不过刚刚开始。

林普的满面笑容瞬间收起,他低低叫了林漪一声。

林漪一愣,走过来要看,林普却将脚收回去了,并用靠背轻轻压着。

“有血。”他解释说。

林漪顿住,不再上前。她面色不虞,问:“跟人打架了?”

“没有,就摔了。

翟欲晓尴尬地倒掉洗脚水,磨磨蹭蹭出来打了个招呼,靠墙站着。她跟林普关系好到能死皮赖脸压着他给他洗脚,但跟林漪这些年里讲过的话却甚至填不满一篇高考作文。

林漪目光移向翟欲晓,面上带着吝啬的笑意,她轻声说:“晓晓,玄关柜子上的袋子帮忙交给你妈妈,我看她在朋友圈里向人问这种进口药,刚好我有朋友最近去了港市,我请他帮忙代购了。”

“好的,谢谢阿姨。”翟欲晓规规矩矩地道。

第十八章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姐姐?

翌日早晨,翟欲晓特地上楼接林普。林普倒是能瘸着脚慢慢走,但今天下雨了,她怕他滑倒。

两人慢吞吞来到二楼,去敲花卷家的门,得知花卷半个小时前就出门了。

“赶着去班里抄作业吧大概。”花卷妈妈倚着门臆测道。

翟欲晓压下那句挑拨离间的“阿姨阿姨,比这个更严重哦,他很有可能是去接女朋友哦”,皮笑肉不笑地与花卷妈妈道别,带着林普继续下楼。

“个见色忘友的狗东西,你倒是发个信息说声不用找你啊。”翟欲晓悄声抱怨道。

林普也道:“狗东西。”

翟欲晓听到林普的响应,愈发上脸,她愤愤道:“交朋友多了不起吗?跟谁交不上似的。”

林普这回不吱声了。

两个人一点点向前挪着,二十分钟才到校。

翟欲晓将林普一直送到座位上,嘱咐他上厕所的时候小心些,千万不要被人踩脚,午饭要不然就让同学带回来吃。林普一一点头,就像小时候玩游戏时一样乖,好脾气地任她摆布。

林普的碎嘴子同桌钱藻眨巴着眼睛突然举手。翟欲晓不解地望着她。钱藻笑嘻嘻表示自己愿意带林普上厕所以及给林普带饭。翟欲晓笑了,说:行,那谢谢你了。

翟欲晓一走,钱藻不怀好意的目光就粘到林普脸上了,热乎乎的脑袋也越凑越近,直到林普反手用直尺杵上她的梨涡。

钱藻两根手指夹着笔,模仿大侦探,煞有介事道:“你不对劲。”

林普低头哗啦啦翻着练习册,懒得抬眼瞅她,“哪儿不对劲?”

钱藻说:“你刚刚表现的非常软萌,跟上个月揪着金磊将他按倒在课桌上非要他道歉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金磊是班里的体育课代表,他喜欢钱藻,在某节自习课上突然当众表白,钱藻也只好当众不接受他的表白。金磊表白失败,下不来台,便老在钱藻面前讲些不入流的荤段子。

钱藻一直装听不懂他的段子,她的演技太好了,林普小学六年级就深有体会了,所以金磊一直都没有成就感。上周他在成人杂志上搜罗了个脏得几乎溢于言表的荤段子,带有极强的攻击性,钱藻再装听不懂就是脑残了。她嘴巴一耷拉正准备用卷起来的课本敲金磊的脑袋,林普就突然暴起将金磊按倒在课桌上了。

林普要求金磊必须当众给钱藻道歉,并保证以后再也不嘴贱。金磊当然不肯。两人一直打到上课。任课老师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姑娘,她搞不定大小伙子的这种事儿,差人叫来了班主任。班主任跟班长一起拉开了他们,吼着问怎么回事儿,要是不说都滚出去罚站。钱藻眼看两人都不开口,颤巍巍站起来用课本蒙着脸一字不差复述了金磊的荤段子。

最后林普留下,金磊一个人出去罚站,并请家长。

既然讲到了金磊,钱藻不由老生常谈:“我无以为报,要不然做你女朋友吧。”

钱藻这是本月第九次毛遂自荐了。

林普回头盯着钱藻看了五秒钟,问:“你是报答还是报复?”

钱藻抢过林普的直尺,作势要给他掰折。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起。英语老师在铃声落下之前就屹立在讲台正中央了。她依旧不重样儿地穿衣服,今天是一条绿色连衣裙,长阔的裙摆在初秋微凉的风里,仿佛一株柔韧的蒲草。

“啪~!”但其实一点都不柔韧的英语老师将卷子往第一排英语课代表桌上一摔,竖直脊背用结着霜茬的语气吩咐:“卷子改出来了,课代表起来发一下,来,就站我面前发,报名字,报分数,我看看八十分以下的怎么好意思众目睽睽之下来领卷子。”

钱藻的声音紧跟着英语老师愤愤的最后两个字“卷子”轻轻响在耳侧。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姐姐?”

“……”

“你告诉我,我不告诉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