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石兰说得一样,里面是一块玉,龙形玉璧。
玉璧大概是巴掌大小,周身洁白通透,玉身里面仿佛有水泽在缓缓流转。整体则是雕琢成盘绕的龙形,并且这种龙和匣盖上雕琢的那条龙模样相似,吻长身窄,俨然是古老而罕见的龙图腾模样。
和古董打了那么多年交道,师清漪和雨霖婞都不曾看过这么上好的玉料,一时之间有些怔住。
洛神的面色,也同样凝住。
三个人安静了许久,谁也没有去触碰那块龙玉,而就在这种气氛冷寂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拧开了。
师清漪猛然回过头去。
门是从里面反锁的,就算外面的人有钥匙也进不来,可是那道医院专用门,就轻轻松松,简简单单地被一只白皙的手拧开了。
仿佛那扇门,在门口少女的手中,不过空气般脆弱。
洛神盯着门口的音歌,蹙起了眉。
音歌长发散落,以前呆滞的眸子里,如今好似变得如黑夜一般深邃。
她本来就是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如果搁在寻常的家庭,也应当是青葱貌美的中学少女,再加上她智商有问题,所以平常又会显得更为青涩与稚气一点。
而此时此刻,她整个人好像是被抛光打磨的美玉,透出一股与外貌极其不相称的冷冽与深沉。
师清漪正讶异她明明这么柔弱,怎么可能轻松地将病房门给卸了,音歌却缓缓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美丽的眼睛里,只落了那块微微泛着光华的龙玉影子。
“哥哥。”她呢喃着,声音也是幽冷的:“你终于,回来接我了么。”
120、卷二
第一百二十五章音歌
病房里一片死寂。
音歌走过来的时候, 甚至都轻飘飘的没有脚步声似的。
而音歌口中的这声“哥哥”,分明是对着空气呼喊,可是师清漪陡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那就是这个所谓的哥哥, 此时此刻, 也许是真的存在于这间封闭的病房里的。
他就在这里。
虽然看不见, 却依旧以某种虚无的形式,存在了。
这种瘆人的错觉, 令师清漪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同时将左手往敞开的匣子处摸索过去, 摸过去的同时,她的目光亦是往洛神那边看。
洛神侧过脸, 目光与师清漪相接,知道了她的意图,于是抬起手,利落地将匣盖合上,跟着钥匙旋转到底, 果断地落了锁。
匣子里的玉璧光华被遮盖封存, 音歌失神般往这边又走了几步,突然站住不动,脸上露出一种茫然的表情。
师清漪静静地望着她。
音歌脸上的茫然之情越来越明显, 随着那块龙玉被封住, 她好似是失去了某种牵引, 重新恢复了以往的呆傻与稚气。
过了大概半分钟, 她的目光瞥到桌上的饭菜,看了看,抬起手指抵在唇上, 软糯地道:“你们都在吃午饭啦,我……我也好饿的。”
说到这,她似乎不好意思,脸也红了起来。
而音歌这句话一出,桌旁三个女人的面色,同时微妙地舒缓起来。
师清漪眼神示意,雨霖婞看见了,便不动声色地将匣子收起,装进了行李箱,洛神则轻声招呼音歌道:“过来,一起。”
音歌似乎很拘谨,师清漪轻柔一笑,牵着她走到桌子旁坐下。
洛神则将窗帘撩开半边,外面明亮的阳光透进来,刚才病房里压抑而诡异的气息,顿时一扫而空了。
洛神给音歌盛了碗饭,师清漪在旁边道:“饭菜还是热的,你刚醒,先暂时吃一些填填肚子,等下我们再弄几个菜过来,你喜欢吃什么,嗯?”
“我喜欢吃笋子。”音歌小声说:“春天的时候,阿姐常常带我去山上采笋子,笋子很鲜很嫩的……很好吃。阿姐她……”
她说到这,眼圈却红了,一包泪含在眼中直打转,却又忍着不掉下来。
因为石兰的死,她入院后一直恍恍惚惚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醒过来时,总是抱着被子发呆,有时候想到什么,也会一个人缩在被子里偷偷地哭,弄得雨霖婞请过来的那个看护人员很是棘手与头疼。
而石兰是死在古楼的第六层,现在肯定已经被盘踞在那里的巨蛇吞了个骨头渣子都不剩。贵寿村本就是偏远之地,可以说是完全脱离了政府的监控,成为一个独立的小社会,于是石兰的消失,除了师清漪他们以及村子里的人,外界绝对不会知晓。
和陈旭东一般,石兰的死,同样是如同沉入海底的石头,没人会去深究与调查,很快,他们两人就会被生活遗忘。贵寿村也会重新推举出一个新的村长,日子还会照样过下去,不过那个翡翠矿坑,村里人大概是不敢再去靠近了。
想到这,师清漪不觉唏嘘,看着音歌含着泪在那扒饭,声音不由得放轻了许多,说:“你想吃笋子,那等下给你点一道笋溜腊肉片,好像是你们湘西那边的特色菜,好不好?”
秋天不是吃笋子的季节,不过依旧有温室培育的笋子出售,虽然比不得原汁原味的野生笋,却也还是可以凑合的。
“……好。”音歌拿手背去擦眼睛,含糊而乖巧地点头。
洛神抽出一张餐巾纸,轻轻替她将脸上的泪渍擦拭干净。
雨霖婞打电话过去,安排点餐,等三个人守着音歌将午饭吃完,已经到了下午一点。
门锁坏了,医院里派人过来抢修,门口修门的响动便显得十分嘈杂。
洛神一个人靠在床头,捏了本书在手中悠然地看,对那种嘈杂毫不在意。师清漪和雨霖婞两人则陪着音歌看电视,门口吵,电视响,渐渐地师清漪和雨霖婞都有点绷不住了,音歌反倒是看得倦意袭来,越看越想睡。
雨霖婞瞥了瞥门口忙活的那两个修理工,又看着音歌的脑袋一点点低下去,几乎要昏昏欲睡了,桃花眼光波转了转,凑过去对音歌低声说:“你刚才的手劲怎么那么大,连门都被你弄坏了。这医院可不是我们三个开的,得赔钱,你说这该怎么办?”
师清漪知道这大小姐开始无聊了,于是拿着遥控器在雨霖婞的膝盖上点了点,以作警示。
雨霖婞笑得像只骚狐狸,毫不理会。
音歌本来都要睡过去,一听雨霖婞这话,突然浑身一个激灵,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要赔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