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听不懂她的话一样,缓缓抬眼,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
昏黄灯烛火光照着墙,墙上映着相靠的男女身形。那灯火,勾勒出戚映竹纤柔的身形。她低着头立在时雨面前,手指拂过他脖颈,落在他衣领上告诉他:
“我也想给你亲自做衣,但我身体不好,撑不起那般活。我女红也不好,恐怕做出衣裳,你也穿不了。我只好去成衣铺买,再在衣领上绣上你的名字。时雨,别和别人穿错衣服呀。”
她腮帮微鼓,挣扎一下后,又去翻他的袖子,让他看:“这里绣了竹叶。虽然绣的不好,但是我缝在里面,没有人会看到,你自己知道便好。天上雨,雨下竹,这衣服是送给你的。你听懂了么?”
天上雨,雨下竹。
时雨盯着她看。
戚映竹见他半晌不吭气,她抬头向他看来,她撞上时雨的目光。
时雨看着她的眼神,一动不动,是那种心动又慌乱的眼神。他撞上她的凝视后,想要掩饰自己的心慌,便微低头,偏过脸。
他突然的心动又心慌,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头别扭又沉闷,怪异无比地说道:“我、我……听懂了。”
他总是听不懂她在文绉绉地说什么、暗示什么,但是这一次,时雨低下头躲闪目光时,他是真的听懂了。
他耳根都红了。
分明之前那般大胆,但好像这一刻,他才知道什么叫“情窦初开”。
时雨慌乱地低着头,戚映竹被他的羞涩弄得怪异,忍不住也跟着脸红心跳。他表现得这么别扭,古古怪怪,谁又比他好呢?
戚映竹尴尬地掩饰自己的情不自禁:“知、知道就好,我、我饿了,你去做晚膳吧。”
时雨仍低着头,在躲她目光:“……嗯。”
戚映竹要走,时雨又伸手来拽她衣袖,他忍不住从后抱住她腰身,在她耳边小声:“你对我真好。从来没有人送过我衣服,没有人给我房子住,没有人这么长时间地陪着我。
”央央,你对我真好。
“央央,我是不是特别喜欢你啊?”
戚映竹不敢乱回答,她心跳得厉害,被他搂得半个身子发软。她慌张回答:“没有,你只是一般喜欢我而已,并没有很深。”
时雨:“哦。”
时雨接下来几日,看到她,便总有些不好意思。他目光躲闪,突如其来的羞涩,只因戚映竹送了他漂亮的衣服而已。
他珍惜地舍不得穿,又欢喜地日日穿,日日洗。他经常低头看着自己的领口傻笑,抬起头来,戚映竹不忙的时候,他便扑过来抱着她说许多甜蜜的话。
……他到这时,才真正情开,让戚映竹措手不及,小心应对。
这日晚上,戚映竹睡不着的时候,时雨翻进她被窝抱住她。戚映竹小声:“不要。”
时雨:“我知道的。三天才能一次……因为央央撑不住。还没到三天呢。”
他什么直白的话都说,戚映竹面红心跳,也要习惯。她窝在他怀中,冰凉的身体分明眷恋他的温暖,她却说:“那你还钻过来,抱着我做什么?你、你……那什么的时候,又要我帮你解决。”
时雨嬉笑一声。食色性也,他从不觉得这是一件不能说的事。他的大方,也影响到了戚映竹。但是这一晚,时雨目的显然不在此。
他软绵绵地吮她,贴耳缠绵:“你睡不着对不对?我们出去晒月亮好不好?”
戚映竹噗嗤,转过身面对他,忍俊不禁地伸手揪他脸:“让我看看,我们时雨难道真的是天生地长的小妖精不成?还要吸收日月精华,才能长大么?”
时雨充满幻想地问:“妖精?我是什么妖?是老虎,还是狮子啊?”
戚映竹笑吟吟:“是狐狸精呀。”
时雨:“……?”
他想了一下,说:“可是狐狸一点也不威武,和我不符合啊。”
戚映竹乐不住,因喜欢而主动仰唇亲他。半晌,时雨勉强点了头,委屈地接受了:“好吧,狐狸精就狐狸精。但是我还是很厉害的。”
时雨带上披风斗篷,将戚映竹裹得严严实实,真带着她出门去晒月亮。
正片山林都笼在濛濛的月色下,时雨寻到了看风景最好的山崖,停了下来。时雨立在旁边,戚映竹仰头看月光。
她其实常年会看月光。
在她长年缠绵病榻的时候,在她无人陪伴的时候,天上那轮明月,便是她顾影自怜的写照。她经常从自己的闺房小窗口看月光,越看越伤感,越看越凄凉。
戚映竹怔怔地站着,忽然,少年的手伸了过来,捂住她耳朵。戚映竹什么声音也没听到,但是她仰头,看到砰然在天上炸开的缤纷烟火。
烟火丛丛,五色纷乱,盛大无比地,在寂寥的落雁山山顶绽放。
正片山林被笼罩其中,戚映竹呆呆地仰着头,看那烟火炫耀亮丽,将清寒的月光罩住。她眼睛里只看到五光十色的亮,一朵朵花绽在眼中,她的心跳随之越跳越快。
戚映竹情不自禁地抓住时雨捂她耳朵的手。她将他的手拽下去,他也顺势而为。于是,戚映竹耳朵能够听到烟花声音,她并没有被巨大的轰烈声吓到,因时雨先帮她缓冲过了。
他不懂人情,可偏偏在这种经验上,有异于常人的敏感。
戚映竹看着漫天烟火发呆。
她听到时雨似乎在说话,她转过头,盯着时雨,看到时雨露齿而笑,虎牙俏皮。烟火声巨大,但他内力强劲,声音清晰地传入她耳朵:
“因为你那天过生辰的时候,我看到戚诗瑛很高兴,但你有点不高兴。我一直记得的……我想让你高兴,但我也不知道生辰怎么才会高兴。我就记得那一晚的烟火……
“央央,戚诗瑛有的,你也有。好不好?”
戚映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烟火下的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