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雪定定地看着他,在眼眶里泛起雾气之前快速将视线移开,许久才从喉间溢出半声轻笑:
“野男人……”这三个字裹着沙哑的哽咽,却在唇齿间酿成了蜜糖般的嗔怪,震得她肩头细细发颤。
“对不起……”霍司律猛然抓住她的手腕,过山车发出嗡鸣声,却盖不住他喉间挤出的呜咽:“我明明……早该察觉的。”
“十一年前的秋天我在林家老宅摔碎过青瓷茶杯。”
他盯着她骤然明亮的眼睛,“你用金缮手艺补了裂痕,还偷偷在缺口描了颗星星。那个青瓷杯正放在书房的博古架上。”
林烬雪侧过身将糖衣塞进男人口袋,阳光下她的琥珀瞳漾着蜜色流光:“那颗星星说,它等月亮回头看了十一个春天。”
霍司律忽然解开羊绒大衣将人裹进怀里,沙哑声线里浸着酸涩:“此刻开始,我余生的晨昏由你执笔。”
……
第187章 政客与舞蹈家
残雪在北海冰面蚀出蜂窝般的孔隙时,腐殖质的气息正从解冻的土层深处翻涌上来。
窗棂外柳色已染新绿,在四月阳光里织出一片阴影。
日子慢悠悠过着,转眼便到了网球联赛的日子。
自从进入舞剧团,安姩就像被抽打的陀螺,昼夜旋转,排练室的镜墙映着她翩跹的身影,角落的网球包却已蒙了层薄灰。
此刻攥着赛程表的掌心微微沁汗,进场前特意给盛怀安发了微信:【别来观赛,伪装潜入也不行。】
坐在办公室的盛怀安正对着屏幕挑眉,拇指无意识摩挲过那句严防死守的警告,无声轻笑:“倒是学会先发制人了。”
赛程开始后,许是幸运女神垂青,安姩踉跄着杀入决赛轮,衣服早已浸透汗渍,膝盖也在发颤。
任菁菁带着拉拉队在看台助力呐喊。
决胜局来到赛点,安姩旋身反手截击的刹那,网球擦网而过,像颗坠落的彗星砸向底线。
电子屏骤然亮起“6-5”的数字刺破春阳,观众席爆发的欢呼声惊飞了看台顶棚栖息的灰鸽。
安姩仰头吞咽着灼痛的喘息,正要弯腰拾拍时,雪白运动裙摆已卷着薄荷味的风停驻眼前。
周恬马尾辫上的碎钻发卡折射着虹光,握过来的手修长柔软:“最后那个outside-in,像极了去年选拔赛的安姩呢。”
“是你的平击球更漂亮。”安姩笑着松开手,转身离开。
颁奖仪式过后,她跟菁菁聊了两句便直接回了家。
洗完澡吹干头发,蜷进阳台藤椅时暮色正沉。掌声、欢呼声的灼热,都在晚风里融成虚影。
盛怀安推开家门瞬间,地板上的阳光碎屑正随着穿堂风流转成细小的光漩。
他松了松领带,目光落在阳台藤椅上蜷成团子的身影上。阳光在她垂落的发梢镀了层金边。
“只只,今天累不累?”盛怀安脱下外套搭在玄关,袖扣碰出清脆声响。
藤椅上的人儿肩膀一抖,转过来的小脸还带着迷蒙睡意,嘴角却已抿出梨涡:“你今天怎么提前回来了?”
“提前回来给你庆祝。”他语气温和,径自走向茶案。
骨节分明的手指捻起白瓷茶则,明前龙井的翠色簌簌落入天青釉茶壶,“亚军奖杯呢?让为夫沾沾喜气。”
安姩绞着衣服下摆:“在书房……没来得及摆。”尾音里是掩饰不住的落寞。
蒸汽在壶口袅袅升腾,盛怀安执壶的手稳如磐石。
第一泡茶汤淋过冰裂纹杯壁,青碧水光映着他眼底笑意:“记不记得你第一次跳《点绛唇》?”
安姩蓦地抬头,那会儿她十四岁,在首次公演时还崴了脚。
“当时你在后台哭成小花猫,”茶香氤氲中,他推过一盏新茶,“说这辈子再也不碰绸缎舞鞋。”
指尖轻轻拭去她颊边水渍,“可现在呢?”
安姩捧着茶盏怔住。窗外余晖照进窗棂,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
盛怀安俯身时带着雪松香的气息,“竞技场和舞台一样,掌声永远追着下一个腾空。”
“我知道……”她捏紧杯壁,指节泛白。
“所以对手的清晨四点半和汗水值得尊重。”他截住话头,指尖点在她蹙起的眉心,“只只,你要允许别的花苞和你一起开。”
夕阳忽然跃上紫檀茶案,将两人影子拉长在墙上。
安姩望着杯中舒展的茶叶,缓缓开口:“你说的我都懂,我只是太想跟你出现在一个榜单上。”
盛怀安忽觉胸腔震颤,似有银瓶乍破。原来她那些焚尽骨血的日夜,不过是为他攀越出半山云台。
“过来。”男人忽然张开双臂。
安姩跌进带着龙井茶韵的怀抱时,听见胸腔震动的声音:“再过两个月,我们的名字将会出现在结婚证上。”
“无需冠军头衔,我们依然并肩而立。你是享誉舞坛的新星舞蹈家,包揽顶级赛事桂冠;我是深耕政界的公职者,推动民生进程。你在聚光灯下翩若惊鸿,我在议事厅内字字千钧。”
“舞蹈艺术臻至化境的造诣,也是我穷极此生难触碰的星辰。”
安姩把脸埋进他胸口,突然哭出声来。
水渍在银灰色面料上晕开深色的花,盛怀安的手掌顺着她脊背蝴蝶骨的轮廓轻抚。
安姩忽然仰起脸,湿润的眸子映着男人的温和眉眼:“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