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河川拍拍儿子厚实的背:“嗐,哪会辛苦,现在高铁方便极了,吃点东西,睡一觉,就到了。”

陈山野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陈思扬往停车场走,原本他打算带家人去坐地铁,阮玫说有老有小还拿着行李的,就别去折腾着换地铁线什么的,直接把车钥匙给了他。

车子是小了点,你别嫌弃啊,递给他钥匙的阮玫笑着打趣道。

他把人按门上亲了十来分钟,说再乱说话就拉她进房间肏一顿再走。

陈河川坐副驾,沈青和陈思扬坐后排。

从小在山城里长大的小孩第一次亲眼见着高聳入云的摩天大楼,一直扒着车窗仰望着天。

他觉得,天空的星辰沿着一片片深蓝色玻璃幕墙掉落到地上,成了一颗颗从眼眸里飞速划过的路灯。

“这车子,是那姑娘的?”陈河川问。

陈山野点了点头看婆婆文抠抠号-230薯2069条430:“她说出地铁站还得再走一段路,还是有辆车比较方便。”

沈青从后排探出头:“诶,儿子,小阮愿意和我们见面吗?会不会把人姑娘吓坏了,我们这么一大家子的……你别强迫她啊,慢慢来,不着急这一时半会的。”

“哪能强迫啊?不过她这段时间店里忙,这一趟抽不出太多时间陪我们,还让你们别介意。”

“哎哟!怎么会呢,让她先忙生意啊,太忙了实在抽不出时间的话,一起吃顿饭就行。”沈青笑得开心,眼尾的细纹挤成浅浅的沟壑。

陈思扬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三人在车上有吃了些东西,但陈山野还是决定带他们去吃个晚饭。

阮玫说,但凡谁来广州都得带人去吃炳胜,要环境好就去珠江新城店,要出品穩定则是去海珠总店。

红烧乳鸽皮焦肉嫩,咬开烧得恰好的脆皮,腿肉轻轻一咬就流淌出肉汁;豉油皇鹅肠肥美爽脆,独家的酱汁渗到铺在瓷盘上的土豆丝里,小孩一根接着一根吃着,说“爸爸这个薯条好好吃”;最后的酥皮菠萝包单独一个都差不多跟陈思扬的小圆脸蛋一般大,小男孩捧着面包,一时不知要从哪一块入口好,最后只吃得下半个,剩下半个给了陈山野。

第一晚陈山野订了间公寓式亲子民宿,loft设计,一层小客厅边角还放了个儿童白色小帐篷,顶角垂坠着一面蓝线红线编制而成的捕梦网。

陈思扬对和家里不同的环境感到无比新奇,但舟车劳累了一整天的小孩终是抵不过困意,洗完澡陈山野刚帮他把头发吹干,小孩已经睡着了。

复式二层有两间卧室,陈山野给了父母睡,客厅的沙发是张沙发床,他今晚和陈思扬一起睡在那。

熄了灯的公寓昏暗静谧,客厅挑高窗帘里悄悄漏进来一道细长的光线,陈思扬蜷在他身边,他看着小孩长直的睫毛挂上了月亮颜色般的糖霜,随着细弱的呼吸声,糖霜一点点洒落在他心上。

小孩儿双手微蜷在身前,陈山野枕着一只手,另一只伸出食指拇指,轻轻捏了捏陈思扬那小豆芽似的手指。

他还能记得,当时陈思扬刚出生时,跟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小土豆差不多,黑黑黄黄的,皮肤上还带着些湿润感,咿咿呀呀哭了几声,又睡了过去。

陈山野心想着,哎妈呀,这娃娃怎么这么黑这么丑。

忍不住伸指勾了勾小土豆的小指头,陈山野笑了笑。

又想,这娃娃,和他老子长得真像。

*

“老陈!快快快,我站这里,你给我拍张照!”

沈青站在大片七彩斑斓的满洲窗边,把口罩拉到下巴摆了个姿势,唤着老伴给她拍照,陈河川嘴里碎碎念叨着些什么,但还是乖乖摸出手机给她拍了几张相片,半身的,全身的。

南园酒家里处处可见岭南园林风景,青瓦灰砖的亭台楼阁飞檐翘角,小桥卧在潺潺流水之上,碧绿小湖里红白锦鲤在假山下头碰头亲吻彼此,旖丽日光穿透彩色琉璃满洲窗,在花砖地面投下婆娑摇曳的虚幻竹影。

陈山野领着两老穿过一个个在木雕走廊里等位的客人走进大厅,人太多了,他直接将陈思扬抱起。

陈思扬好奇地看着那些在餐桌上一笼笼自己没见过的、或红或白的小点心,又看看那些藏在报纸后头的老爷爷老奶奶,接着,在爸爸行走的方向尽头,看到一位红色头发的小姐姐。

他感觉到爸爸的脚步明显邁得快了一些,他抬头,看到爸爸在笑。

虽然爸爸带着口罩,但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

阮玫刚入座没多久,正拿着餐具在大瓷碗里烫开水,抬眸见到了陈山野走来,也笑了笑。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阮玫。”阮玫把最后洗好的一把黑筷子甩了甩水,放到骨碟上,主动先跟陈山野父母打招呼。

沈青手捏着斜挎包的黑背带,一时有些紧张,说话也磕碰起来:“你、你好,我是山野他妈妈……”

接着拉着陈河川的衣角,介绍道:“这是山野他爸!”

陈思扬看看奶奶,又看看爷爷,抬手弹了一下爸爸的后背。

陈山野低头询问:“怎么了?”

“那我呢?”陈思扬小小声问,看见红发小姐姐正瞧着他,他赶紧移开眼。

“嗯?爸爸昨晚和早上不是和你商量过了?”陈山野也压低了声音,两父子像说着悄悄话。

陈思扬微微颌首,转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对着漂亮的小姐姐轻轻喊了一声:“你好,我叫陈思扬……”

阮玫勾起嘴角,稍微弯下了腰,直视着脸上带着怯的小男孩:“你好啊,思扬。”

这时服务员送来了儿童凳和一壶茶,阮玫指着陈山野身旁的位置:“凳子麻烦你帮我放那吧。”

“叔叔阿姨你们坐,这是菜单,你们看一下有哪些想吃的,画上钩就行。”

阮玫把纸质菜单和笔推到陈河川面前,对陈山野说:“碗筷杯子我都烫过了,茶要的是普洱,可以吧?”

把陈思扬放到儿童凳上,陈山野凑到她身边,大掌在她腰窝处拍了拍:“可以的,他们不挑,你几点就来排队了?”

就算在疫情期间,南园的早茶依然是要等上至少一个小时才能叫上号,阮玫昨晚说让她先来拿号,这样昨天坐了一天车的陈爸陈妈可以休息多一会。

“八点半就来了,今天人真不少,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排上。”阮玫撅着嘴,把洗好的筷子分别放到大家的面前。

陈山野又凑近了一些,在她耳边说:“辛苦你了宝贝。”

像被窗外的竹叶子尖挠了挠,阮玫耳朵一阵阵发痒,反手握住他的手捏了一把:“快帮你爸爸妈妈看看点什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