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崇仁馆这等设在东宫门下的学堂,来人只能分为两类,一是官员之子,但只可出于钟鸣鼎食之家,这徐卿之显然不符合,可谁让她娘是镇北侯嫡幼女呢,家里有的是门道。
这另外一种嘛,就要像岑涔身后那人般,天生的天潢贵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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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青边挑逗身旁的徐菏泽,边戏谑地笑看李景元,小声道,“殿下,你盯着人家姑娘瞅什么?”
说完,还得意地挑挑眉,像发现了什么大事。
李景元瞥了一眼他,面色一如既往地沉稳,仿佛被戏谑的不是他,“想看,你管?”
“哎呦不管不管,想看就多看”,那眼神,就差把欠揍写身上了。
李景元欲提箸吃饭,后背却被谁戳了戳。怀着些许疑惑,他默默转身,却对上了双大而清澈的眼眸。
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你吃这个嘛?”,小仙童指了指手里的青瓷小蝶,李景元扫了一眼,是一份色香味已知三缺二的小菜。
“你拿回去吧”,他淡淡开口。
恰金胜意路过,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眸,探头瞅了一眼,嚯,猪食。
“你怎么吃这个啊?好丑哦,我家看门的狗都不吃。”语气中不含丝毫嫌弃,只像在陈述一件事实。
岑涔尴尬地愣在原地,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这蝶娘烧的回锅肉,是他爹位列郡公前,他吃过的最奢侈、最好吃的菜,从前他们家一年也吃不上几次,偶尔有,爹娘也都为了让给他,故意说自己不爱吃。可好东西谁能不爱呢,不过是更爱岑涔罢了。
直到现在,家里一飞冲天了,他还是忘不了这口肉,娘知道他喜欢,所以家里有条件后,就经常做给他,还把原来的边角料,换成了顶顶精细的肉。
昨晚他特意告诉娘,今天中午想带这个,就为了能让……能让五殿下也试上一口。
岑涔从未觉得这菜不好,可遇到这种不带恶意却句句戳心的关怀还是人生头一遭,他愣了一下,又磕磕巴巴地回复,“不……不是,这是猪身上的好肉。”
岑涔眼神真诚,不掺一点杂志,巴巴地杵在金胜意、李景元他们对面。
易兰之刚摆好菜,回头一看状况不对,白眼一翻张口就怼,“哟,不吃就不吃,还评点上了。怎么的,家里狗吃的比主人还精细?”
金胜意本就不怀恶意,只是好奇地问了问,谁知这易兰之不分青红皂白开口就骂。姑奶奶她也不是吃素的,刚撸起袖子准备干,就被身旁的顾心斋扯了扯袖子
顾心斋对金胜意稍稍凝眉,微微地摇了摇头。她将金胜意拉至于身后,双手合拢放在身体右侧,微微屈膝,向岑涔行了个万福礼,面带微笑缓缓开口,“不好意思,小妹没有恶意。但她确实失礼,我这个当姐姐的,代她向你道歉,望岑公子切莫动气,伤了同窗情分。”
岑涔知两人无恶意,想有样学样地朝顾心斋行个礼,手还未抬起来,便被李景元拖住了腕部。清冷磁性之声入耳,“麻烦给我双银箸。”
易兰之冷冷地瞧了眼李景元,随手把蒋风逸的银箸递给了岑涔,反正蒋风逸还在等他的香酥鸭,银箸又没用。
李景元接过岑涔手上的小箸,众目睽睽之下,连连吃了好几口小蝶里的回锅肉,不慌不忙,细嚼慢咽,不管身边暗暗的劝阻与若有若无的惊诧。
放下小箸,李景元淡淡评论道,“味道不错,都散了吧。”
转身之际,他瞥了眼小仙童复又光亮的眼睛。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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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场,下戏后
梁城左右张望,探头探脑,见经纪人不在,忙又拿起已放下的筷子,伸向岑涔手里端着的小碟,嘴里吧唧吧唧还不忘夸道,“哎你别说,这肉还真挺好吃的。”
大抵是过于代入角色,岑涔听他如此评价回锅肉,得意道,“那是当然,这可是娘的配方”,说完,表情还有点小傲娇。
梁城撇撇嘴,瞥他一眼,埋汰道,“行了吧,别过度代入了”,随后话锋一转,“不过讲真的,你还会做饭啊?”
实际上,岑涔刚巧会烧回锅肉,而这碟,恰恰是岑涔力求保证道具的质量,专门和导演商量后,自己起早来剧组做的。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吃你的吧”。说完,岑涔一把把碟子塞到梁城手里,自己欲转身离去。
梁城见岑涔没聊几句就要走,还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登时急道,“怎么了啊?没聊两句就要走?”
岑涔也猜到了梁城的心理,转身,本想拍拍他的肩,只是手刚抬起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于是又放了下去,只脸上笑笑道,“起太早了,有点小累,回酒店歇歇。”
房车不就在旁边吗?下午还有戏,就休息一会会儿至于回酒店?梁城只想想未说话,继续夹他的回锅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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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多云。天上飘着大片大片的、厚厚的白云,世界被笼在灰纱里,不远处的湖面上飘着茫茫白雾,对岸的高楼大厦如海市蜃楼般若隐若现。
早上十点钟,助理在驾驶座,岑涔歪着脑袋倚靠在车窗上,思绪飘忽。
今天男鬼没有跟来。
往日,早晨岑涔睁开眼,只要一歪头就能看见落地窗前一切就绪的男鬼,后续除了换衣与如厕外,岑涔只要前脚刚动,男鬼就会亦步亦趋地跟上。
不论何时,可谓是“风雨无阻”。
但今日,岑涔起身时,男鬼还趴在床前,没有半分要醒的意向,岑涔只当他是太累了。
可下戏后,岑涔依然没见到男鬼,往日他都会在监视器后等着自己,怎么偏偏今日未来?虽然他今天没和岑涔一起坐车走,但按他的习性,应该可以从酒店走来片场的呀,又不是很远。
岑涔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无心顾及窗外的风景,他只着急道,“再快一点,朵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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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男鬼睁开了锐利的眼,身侧黑气刹时上涨,他猛然起身,五指掐陷在心口,玄色锦衣一片褶皱,他急促地喘息着,背上微微起伏。迟钝一秒,像是想到了什么,从上到下,浑身发冷,额上虚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