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1)

小丫头抱了衣裳过来:“回姑娘的话,是一男一女,只是两个人穿得薄,冻得脸都白了。好像很久没吃饭的模样,澄娘子给两个人上了一盘点心,狼吞虎咽的,看着怪可怜的。”

一面又把衣裳展开:“姑娘,这是澄娘子吩咐人给姑娘新做的,莲青色芙蓉纹贡缎做的袄子,天青提花的马面裙,已经下过水了。”

秦舒哪里还管得什么衣裳,当下穿戴好,略微洗漱过了,便叫丫头带着往花厅去。

还未进去,不过在拐角处透过窗格子,便瞧见两个人身上一层薄薄的衣裳,缩着肩膀呆愣愣地坐在太师椅上。

待进了门,夏荷还好,当下扑过来抱住秦舒,哭道:“小姐,我可见到你了,你不知道,你忽然在客栈里不见了,后来少爷也不见了,我急得跟什么一样。跟店家说,人家也不管我。还是有个好心人叫我去报官,我才知道去府衙寻你们的……”

她一边说一边抽噎起来,断断续续道:“把我抓进去关了几天,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把我放出来了。”

秦舒鼻子发酸,抚她的后背:“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夏荷抿嘴点点头:“是啊,是啊,我现在终于见到小姐了。其实在大牢里待在比外面好,里面至少有吃的。我出来没几天,少爷也回来了,我们身上钱用光了,只好把棉袄当了。”

秦舒红了眼眶,立刻把自己身上的斗篷取下来,披在夏荷身上,吩咐丫头:“去拿几件厚实的棉袄来,端了铜炉进来,上饭菜来。”

她转头去瞧周宏生,那日他虽是叫人蒙住眼睛,堵住嘴巴,却也知道秦舒是被哪家豪门强抢了回去。

他此时见秦舒一身绫罗,满鬓珠翠,自是富贵逼人,竟然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站起来,低着头盯着地面:“阿姐,你还……”

未说得一句完整的话,眼泪便嗒嗒地滴在地上,只是并未哭出声音来。

秦舒叹了口气,又见丫头们奉着饭菜罗贯而入,拉了两个人入席:“你们饿了吧,正好我也没吃,咱们三个人一起吃。”

夏荷倒也还好,只是周宏生却颇为拘谨。夏荷饱饱吃过了,便问:“小姐,那你现在还跟我们回扬州吗?本来说好去听什么劳什子先生讲学的,也没有去?”

秦舒给他们两倒茶,笑:“我现在恐怕回不去,待会儿你们吃过饭了,我就叫人送你们回扬州去。”

夏荷懵懵懂懂,不晓得这是什么意思:“都要过年了,竟然还不回家吗?”

她还要再问,却叫周宏生呵斥住:“夏荷,别问了。”

秦舒去抚夏荷的头发,已经干燥枯黄得不成样子,她勉强扯出来一个笑,宽慰两个人:“宏生、夏荷,也不必担心我,我这里很好。这里本就是我原先的家,不过同丈夫吵架,这才赌气回的扬州,这时候,你们姐夫已经肯认错了,我自然没有再回去的道理。这些事情,娘都是知道的,你们早日回去,也免得她担心。”

夏荷又盛出泪来:“小姐,我舍不得你,你留在这儿,没人教我绣花了?”

秦舒便道:“咱们出门也一个多月了,娘在家里不知道怎么着急,宏生你带着夏荷先回家去,等明年开春儿了,再来看我也是好的。又不是从此不再见面了,总有再见的时候的。”

夏荷含着泪点头:“嗯嗯,我听小姐的,家里养的鸡不知道会不会被隔壁大黄咬了吃了……”

周宏生一句话都不说,偶尔偷偷打量一眼,他那日被打了两鞭子便被人拖了下去,怀疑秦舒后来也是挨了鞭子的,只是一个月之久,便是挨打了,也像自己一样也好全了。

秦舒拍拍他的肩膀,问:“好全了吗?”

周宏生点点头,复问:“阿姐,真是吵架了,现下又和好了吗?”

这里的是非之地,秦舒自己的事情并不像连累他们,只想着叫他们赶快回家去,含着笑道:“自然,只是你姐夫向来脾气不好,那日同我吵架了,这才用起鞭子来,说的也是气话。我替他同你赔罪,你不要放在心上。等日后他有空了,自然要同你亲自赔不是的。”

周宏生心里还是怀疑,但见秦舒情真意切,说话半真半假,哪里分辨得出来,犹犹豫豫:“那不如见过姐夫了,我同夏荷再回去,总不好这样失礼。”

秦舒沉默了一会儿,笑:“本是要见的,只是今儿一大早,便急匆匆出去了,也不知是为的什么事情,只怕要过年才回来呢?你们先回去,要是晚了,只怕赶不上过年,叫娘一个人过年,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像什么样子。”

周宏生见她这样,心里大概明白了,道:“阿姐放心,我一定带着夏荷安安稳稳地回去扬州,不叫你担心。”

既说定了,秦舒便立刻收拾起来,吩咐人安排了马车来,又收拾了一堆的点心、小吃叫夏荷拿着,嘱咐:“路上千万小心。”

第50章 珍珠粒

这时候澄娘子从外头来手上拿着个匣子:“姑娘,既是你的家里人,哪有空手回去的道理。这里有五十两银票并十两散碎银子。我久不在园子里伺候不晓得如今园子里几位爷房里通房丫头该拿什么份例,倘若记错了还叫姑娘吩咐我就成。”

夏荷同周宏生都愣住,通房丫头?便是两个人不晓得大户人家的规矩也晓得这不是正经娶妻纳妾。

他们那条街上绸缎铺子的王掌柜买了个全灶丫头每日里忙完厨房的活儿夜里还要给王掌柜暖床,一二年生了个女儿。王掌柜嫌弃生女儿晦气一转手便把人卖了,倒比原先买来的时候还贵上一两银子。

两个人心里默默的想,这个通房丫头同王掌柜那个厨下的全灶丫头大概也差不多吧。

澄娘子笑吟吟把匣子教到夏荷手里:“千万别客气,这本是你们应该拿的。原本要多些的可是姑娘没进府去只叫在外头住着。主子没吩咐我也不敢太违例。”

夏荷叫她把匣子塞到手里脸涨得通红又怕秦舒难堪只当做听不懂:“我不要我们家大娘不许我们乱收人家的东西。”

周宏生把匣子拿过来,拒绝道:“无功不受禄,不必了。”

说罢便扶了夏荷上了马车,冲着秦舒做揖:“阿姐,你自己保重,家里很好,你不必担忧。”

秦舒站在原处,拿出一个荷包,塞到周宏生手里:“路上拿着做盘缠用。”

看着他们上了马车,车辙在雪地里压出两条浅浅的印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澄娘子便道:“不想姑娘家里人都这样轻财,只听说姑娘原是国公府园子里的世仆,不想在扬州还有亲戚?”

秦舒正上台阶,听得这话,转过头俯视她,问:“澄娘子,我同你本没有来往,你为何要在我亲人面前,叫我这样难堪呢?”

澄娘子听了,微微惊讶,这样的丫头一贯是玲珑心肠,即便吃些暗亏,初来乍到,也是一忍百忍的做派,不想这样直接问出来,她不慌不忙福了福身子:“府里往常不说女眷,便是丫头也少见,我虽管着府里杂事,却养成粗疏性子,倘若有什么错漏之处,还望姑娘明示。”

秦舒冷冷道:“总督府的管事娘子,自然比一个连通房丫头都算不上的外室身份贵重。”

澄娘子只笑笑,既不害怕,也不觉得难看:“姑娘严重了,这样说话,我在姑娘这里,哪里还有立足之地。”说着便把那匣子银子递给秦舒:“姑娘初来乍到,身上想必没有银子使,这些还请姑娘收着。”

园子里待了十来年,哪里看不懂这些,只是她不耐烦做这些螺丝道场,当下打落,散碎银子撒了一地:“你说得很是,你在我这里没有立足之地,回你的总督府去吧。”

这个时候,大门处跟着三、五个丫头,外头有些远远的庄户,澄娘子当下沉了脸色。

她向来在陆赜那里有脸面,府里又没有女眷,府里府外自然把她当做内宅第一人,哪里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过这样排揎?偏她一贯自谦,受了秦舒这一句,便只有忍着的份儿。

当下只回了一个字,道:“是。”便转身走了,她一边走,一边道:“这姑娘脾气这样厉害,待日后主母进门,恐怕就要家宅不宁了。我得替爷磨一磨她的性子,免得将来叫主母难堪。”

秦舒自顾自回了房间,坐了一会儿,手脚冰凉,起身用夹子掀开盖子,这才发现铜炉里面的炭已经烧光了,屋里屋外也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