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的血液涌上了头顶, 身体仿佛要烧起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窘席卷了脑海。迟疑辩驳的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吞了进?去。

“我只是开?个玩笑,没必要这么当真吧?”

方骏然有点用力地拿走了自己的东西, 脸上没了笑意:

“再说了,我的时间?也很?宝贵的,我免费教他, 而他不懂装懂、怎么学都学不会,难道是我的问题吗?”

“可是你”

方骏然置若罔闻地加快脚步,径直越过了南晴往阶梯教室外走。几个跟他关系好的同学还?在门口等着,而大部分围观看热闹的众人则赶忙离开?,生怕被?殃及池鱼, 直到走远了才?窃窃私语。

教室里霎时安静下来, 南晴难得有些恼怒,正想继续追上去替喻逐云要个说法,手腕却忽然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握住。

喻逐云站在他的身后?, 将他轻轻扯了回来, 低声说:“别追了。”

南晴一怔,下意识地扭过头。

“随便他怎么说,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反正我根本不在乎。”

喻逐云垂下眸,黑沉的瞳孔被?睫毛的投影遮住些许, 俊逸凶戾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然而语气却是惊人的温柔,

“但你本来跟他聊得挺好的,他还?说要给你那些竞赛卷子。”

为我浪费这么多时间?已经很?过分了。

怎么能再放弃到手边的资源,耽误即将到来的竞赛?

“不用他给的那些东西,我也可以复习的很?好,”南晴怔了两秒,条件反射地拧起眉,“我就?是不能接受,他根本就?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凭什么那么说”

喻逐云依然没说话,他的睫羽颤了颤,头顶暖黄色的光芒稀稀疏疏地落进?瞳孔里,仿若染上了些许星星点点的色彩。

他本想伸手摸一摸南晴的侧脸,最终却只是抬起手覆上了南晴头顶那个小小的黑色发旋。少年一怔,一瞬间?忘了自己原先要说的话,只听见?他忽然问:“你那个竞赛的第一场初试,什么时候考?”

头顶的触感温热,力道轻得像羽毛。

“二十号上午,在东郡高中?。”南晴抿住唇,最终还?是说了。

“没几天了,”喻逐云说,“这次的考试对你来说很?重要。”

“……嗯。”

“所以这段时间?专心复习,别的什么事情?都别管,也不用给我补习了,知道么?”喻逐云的语气里带了点不容置喙的强硬。

上晚自习的同学们彻底走远走光了,偌大的教室内空空荡荡,春天的暖风带着些许花香,悠悠然地从开?着的门窗吹进?来。

暖色的灯光明明一点都不晃眼,南晴却莫名感觉自己被?烫到了,有点慌乱地收回了视线,心里咚咚跳。

他知道喻逐云是为了他好。喻逐云一直以来都这么好。

“那、那等我考完,我应该就?有很?多时间?了。到时候你应该刚好要报名艺术考试,我可以帮你补习文化课。”

南晴犹豫了几秒,小声问:“我准备竞赛的时候,你自己也要好好学习。我…我给你的那支词典笔,还?在身边吗?”

喻逐云轻轻点了点头。春夜暖风温柔。

“你遇到什么不会的单词或者题目的时候就?用一下,别的问题不太懂的就?记下来,等下次见?面的时候问我……”

南晴一句一句嘱咐了许多,最后?又拉着喻逐云坐了下来,认认真真地将那条16题讲完。

时间?已经很?晚了,巡逻的老师经过时还?说,如果再不离开?,就?要小心门口的保安落锁。南晴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习题册,关灯关门,在和煦微凉的夜风里同喻逐云一起离开?学校。

毕竟临近了竞赛,他这几天忙得几乎离不开?书桌,从早学到晚,连一些课程都先暂停了。所幸他的成绩一向很?好,其余几门课的老师们也没什么意见?。

上午他基本都在姜泰德的办公室,学校里几个化学老师会为竞赛的同学做知识点提炼和总结,最后?的查漏补缺。下午时他则自己在空教室内自习练题。晚自习跟之前一样,去高三的阶梯教室内复习。

方骏然从那天之后?便没再出现?过,钱朵音一开始还觉得很奇怪她当时走的早,并不知道南晴他们这儿发生了什么,后?来被?在场的围观群众科普过才得知事情?原委,颇为震惊。

然而南晴无暇顾及这些,他只埋头苦学。

二十号那天正是周日。

南晴出门考试前心有不安,再度嘱咐了一番顾嘉禾要注意安全?。顾嘉禾无奈又想笑,虽然不明白自己哥哥最近这么提心吊胆的样子到底是怎么了,却也乖乖听话,直接去了顾梅芳店里。她同顾梅芳一块,祝福南晴旗开?得胜。

解决了后?顾之忧,南晴暂时卸下了心中的大包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摒除了脑海中?的一切杂念。

八点半时,铃声响起,所有在考场外等待的学生们有秩序地进?了教室,做候场准备。

东郡高中?外,只剩下了一个个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虽然明明知道这场考试至少要持续一整个上午,但几乎所有人都留在原地,翘首以盼地看着场内。

他们都是平均年龄四十多的中?年人,在校门口柳树下的阴影处或站或坐,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自家孩子。在这一排和谐的景象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骑着机车、穿着黑色夹克外套的青年。

来人正是喻逐云。

他与周围众人格格不入,不像是来考试,反而像是来砸场子的。

有些注意到他的家长甚至还?警惕地顶了顶身侧的同伴,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对他指指点点。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喻逐云什么也没做,只是安静地找了个空地方停下车,默不作声地盯着校门口。

渐渐的,那些家长也不再看了,重新?聊起了孩子的学习。

“你家孩子是东高的吧?我听说你们学校里就?组织竞赛班,都是联赛的预备役呀。”

“嗐别提了,我孩子能过个初赛就?满意了,联赛可是整个云省的呀!咱们宜城哪里拼得过隔壁那几个教育大市哦。”

“说的也是,我听我一个朋友说,她每个星期都把孩子送到江昌那边去学一天竞赛,来来回回赶了好几年呢!”

“噢哟是吗?不得了啊。肯定?能在省里拿到奖了吧?”

“谁知道呢,省一啊,国集训队啊,她都不敢想。她就?指望自己家孩子能拿个省二,毕竟那样就?能降分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