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霖捏了一块小肉,一点点喂食,种归夷笑嘻嘻地过来,爬到杨霖的背上,将下巴搁在他的头顶,一起逗弄这个新宠物。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声开门声,一个丫鬟进来,低声道:“大郎,外院来人说,有一位殷提举求见。”
杨霖将种归夷抱了下来,放在椅子上,披了身衣服,跟着举灯笼的丫鬟出去。
殷慕鸿见他进来,马上起身道:“少宰,已经审完了,那耿南仲做事,应该是真的没有和定王商议。”
杨霖对此倒是没有疑问,都尉府的手段,哪里是那个酸腐文官能受的住的。
他沉吟了片刻,道:“和定王没有关系,那就要往大里做,才能把他们全部赶出去。不过最好不要见血,也不要出人命,有什么温和的办法,不牵涉这几个亲王,也可以达到目的?”
杨霖要把几个亲王全都弄到地方,又不想引起民间的议论,为此愁的连连蹙眉。
赵佶的这几个皇子,虽然都还年幼,但每一个都比赵?聘?有资格做皇帝。
从法理上来说,轮到谁也轮不到赵?疲?这件事本身就是在民间和官场最具争议的。
要是做个权臣可以不管不顾,但是想要谋朝,就必须都弄明白了,不然的话你的皇位传不到几辈,将会生出无数的麻烦,大家都会认为你得国不正。
殷慕鸿一拍手,道:“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引起民间公愤,就是说他们勾结番邦,里通外国,想要谋反。如此一来,舆情向我,不向赵氏诸王矣。”
这倒是个好主意,但是金国未必会配合我们啊,杨霖问道:“强行说是他们勾结金国,又没有证据,如何服众。”
一说这件事,杨霖首先想到的就是金国,因为宋金连番大战,民间对金国是最反感的。
要是说皇子们勾结金国,势必会引起民间的憎恶,但是这件事也就有些难以做实了。
“为何是金国,真要是强说金国,女真人来插一手,然后看热闹,就不好收场了。最好还是来一个有点国力的,还听话的。”
两个人目光一对视,异口同声地道:“高丽!”
“高丽的李资谦,一直留在汴梁,你去找他就让他上报朝廷,说是定王等人,联络他,意图借助高丽兵马推翻今上。而他李资谦不肯,认为今上乃是正统,所以要上奏检举。”
李资谦在上元会上,就敢对皇帝态度不恭,可以说是十分识时务,知道眉眼高低。
一旦找他来演这场戏,他势必乐颠颠地同意下来,甚至有可能超常发挥。
到时候,通政司宣传一波,又有高丽的大臣作为人证,很容易做成铁案,青史上都会留下这么一段,赵氏诸王欲结高丽以篡权,事败,越王仁慈,皇帝念旧,将其逐出京师,就藩四方。
既然想出了主意,殷慕鸿也顾不上睡觉,马上告辞之后,亲自鸿胪寺找高丽李资谦去了。
第634章 代天
礼部的鸿胪寺,有南北两馆,各有东西前后九照厢房。
殷慕鸿等不到天明,便带着一队都尉府的番子,来拜访高丽使节。
“深夜拜访,多有搅扰,还望贵使海涵。”殷慕鸿笑吟吟地说道。
李资脸色夸张,语调更是夸张,道:“殷提举言重了,小臣惶恐,您能大驾光临,馆驿内蓬荜生辉,快请入内奉茶。”
他可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杨少宰的心腹,将来杨氏代赵,这就是从龙之臣,提前巴结不会有错的。
两人落座之后,四名身穿石青色袍服的都尉府番子在廊下抱刀而立,李资谦不禁心中嘀咕,这人是将来的新贵,今日这么晚过来,莫不是为了索贿。
一个高丽侍女,送上香茗,李资谦请茶之后,殷慕鸿微笑颔首,托起茶碗,用拇食二指揭开碗盖,轻嗅茶香,似乎不经意道:“听闻贵使出身玄菟李氏,乃高丽望族。”
“正是。”说起自家祖宗,李资谦可不困了,脸上颇有得意之色。“先祖讳之英公,本事陇西李氏嫡子,于唐末时候,迁入玄菟郡一带,后辅佐高丽太祖共创基业,遂有玄菟李氏之基。”
殷慕鸿嘴一撇,我就是随便一说,你还来劲了。他用碗盖撩拨漂浮在茶汤中的茶叶,委婉地表达出自己毫不在意的态度,但是李资谦仿佛没有觉察到,依然是眉飞色舞地说道:“说起来,我们和汉时冠军侯还有些远渊源。”
“哦?”殷慕鸿这下来了兴趣,问道:“陇西李氏,和冠军侯有什么渊源?”
李资谦一看成功引起了他的兴趣,更是得意,大声道:“先祖到了辽东一带,所娶的妻子乃是玄菟霍家的嫡女。这玄菟霍家,就是当初冠军侯深入敌后,留下的一支,因为冠军侯没有子嗣,所以说这便是冠军侯的嫡系。所以说,我们李氏乃是华夏苗裔,与诸君同宗共祖。”
殷慕鸿一脸黑线,要不是今日来有求于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攀附认亲也得有个底线,霍去病名言就是“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难道他十来岁早早杀到匈奴草原,是去生孩子去了?
李资谦摆了摆自己的宗谱,可以说是心情大好,浑然已经忘记了思考眼前这个人来的目的。
殷慕鸿放下茶杯,轻声道:“既然大家都是同胞,我就直说了,今日我来找你,可是有大事要商议。”
片刻之后,李资谦脸色更加红润,心中擂鼓一般直跳。
自己竟然不小心参与到了中原王朝的改朝换代中,而且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简直是未来万世子孙吹嘘的本钱啊。
从此之后,再也不用吹陇西李氏和冠军侯了,直接可以说先祖扶持杨霖,登上帝位。
殷慕鸿一看他这样子,脸色一冷,道:“此事牵涉之大,你也应该了解,若是传出半点风声,你我都不会有好下场。”
“明白,明白,小臣明白。明日我便去朝堂上,控诉此事,还请提举转告少宰,我们李氏对他的敬仰,犹如高山仰止,又像是嘤嘤幼儿,濡慕慈父……”
殷慕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匆匆起身,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他只怕之际再待一会,就崩溃爆发了。
旁边的番子道:“提举,这厮满嘴胡言乱语,到底能不能成事?”
殷慕鸿哑然失笑,道:“这人干别的不行,做此事再合适不过。”
百姓不怕事情荒唐,他们有充足的想象力,在传谣的过程中,还会给你夸大和完善,补足漏洞,想出各种合理的解释。
这一点殷慕鸿作为几次造势的主持者,早就深有体会,他现在玩起这一套是越来越纯熟了。
翌日清晨,高丽使者怒气腾腾在街道上敲锣打鼓,沿途高呼诸王深夜联络他们,想要推翻今上。
不管是早期当值的官员,还是沿途的百姓,都被挑起了熊熊的八卦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