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都说,老王头熟透了一碰就没了,让自己的孩子一定离他远一些。
眼睁睁看着,远处无数良田被踩为平地,他干瘪的双手举起,似乎是要做一个阻止人流冲来的动作,在他的对面就是潮水般的溃兵。
发不出一丝的声音,老王头栽倒在谷子地中,被涌来的人马踏为肉泥,永远地回到了这片养育了他一生的良田中。
完颜希尹一路南下,突然在河北遇到了京营禁军的主力,二十万人铺展开,是密密麻麻漫山遍野。
饶是见识过七十万契丹大军的女真人,也下了一跳,完颜希尹灵光一闪,大声道:“南人所有兵马集结在此,杀完之后就是如灭辽般灭宋,所有的南人官门女眷,任你们挑选;府库金钱,任你们抢夺,给我杀光他们。”
这群参加过起兵伐辽的女真人的兵器盔甲已经换成了最精良的,他们面对的二十万宋军有一说一,表现比七十万辽兵差远了。一触之下,兵败如山。
京营禁军战马不多,虽然茶马商道的开启和西夏全境的收复,让大宋不再缺马。但是京营禁军老旧腐朽的制度,和人浮于事的武职,已经不作为的殿帅,让他们根本没有装备多少的战马。
女真人和他们的附庸兵从容地驱马追杀,漫山遍野都是跪地请降的宋军,完颜希尹恍若在梦中一般,体会了一把阿骨打当初灭辽的心境。
巨大的战果让他心潮澎湃,南下以来的战事一场比一场简单,已经发展到一面倒的屠戮。幽燕之地的艰苦血战好像越来越远,完颜希尹生出一个大胆地想法,他是熟读汉家书籍的人,甚至两年不到就造出了女真的文字,对于入主中原的渴望,女真中没有比他更强烈的。
于是出现了现在这一幕,女真人纵马南下,大宋京营禁军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一路上累的口吐白沫倒地不起的大有人在。
很多人干脆直接投降,军中一个能站出来竖起收兵,整顿撤退的将领都没有。
沦为花架子的京营禁军,在百年腐朽的禁军将门,和弊端无数的制度下,成了一群废物点心的事实,终于暴露了出来。
宋大观四年,金兵南下,迫近大名府。河北统帅蔡攸弃城而逃,大名府所有官员武将都被完颜希尹的手下擒获,整个大名府淹没在一片火海中。放眼河北,只有零星的义军群聚抵抗,大宋每年斥巨资养着的京营禁军兵马,反倒成了一群害民不浅的溃兵逃兵,在逃命的路上不断作恶,个别的溃兵残暴虐民甚至超过了女真铁骑。
易州外围的太宁山,杨霖将完颜宗望团团围住,重兵把守从居庸关到易州的白马山。并派出百十个哨探轻骑,来回巡视。
山下的营帐内,杨霖拿着一个蒲扇,敞胸露怀。在他周围的草地上坐着十几个武将,都是满头的汉。
“不知道姚平仲打到哪了?”杨霖叹了口气,受限于这个时代,消息太难传递了,尤其是这种横跨多个州府的大战。
“被我们放走的耶律大石,在辽西聚集了一群契丹兵马,还有从辽东带去的怨军八营,据说和女真打的十分惨烈。姚平仲北上,耶律大石肯定会与他联络,女真人精锐尽出,又是在辽人的故土上,这仗打得可比我们舒服多了。”
杨霖一蒲扇拍到他的脑袋上,骂道:“吴?U,少在这里放酸屁,西军也不容易,在北境草原和女真人放对。咱们这里再怎么说,也是幽燕汉家故土,城池营寨堡垒雄关遍布。说起来困了这么久,完颜希尹还不回来,宗望那可是阿骨打的二太子,他们真他娘的就不救了?”
“要是能全歼他们,提马南下对付希尹就是了。”
众将齐齐低头,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打不打得过还在两可之间呢,别说全歼了,就是打赢了他们也可以逃走。
这时候,营中跑来一个未穿盔甲的人,边走边喊:“少宰,成了,我们弄出来了。”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贾宪,来到易州之后,杨霖把这群各有所长的杂学家聚集在一块,跟在自己身边。
这些人各有所长,也难得杨霖才会欣赏他们,所以在汴梁就聚在昭德坊。
贾宪扶着膝盖道:“少宰,这一回的毒草,点燃之后铺上油纸,不会全部烧着。李清河已经看过了,今日是西风,正好顺着山谷吹上去。”
杨霖大喜,让他们抓紧时间着手,这就是人类历史上首次的生化武器啊。
一群小兵推着十几辆车来,在山谷下布置好了之后,点燃毒草。
毒烟弥漫,杨霖带着诸将哈哈大笑,毒草燃烧改变了山谷气压,突然之间风向一变……
许多宋军将士倒地,抽搐不停,杨霖气的跳脚大骂:“抓紧时间泼水,泼水,可有解药?”
“有有有……”
“快解毒啊!”
手忙脚乱之际,一个骑士飞奔而来,沿途无人阻拦,直接到了杨霖跟前,已经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双唇苍白,滚落下马也不顾受伤,粗声道:“少宰……河北战报!”
第448章 人间荒唐一场梦
山脚下手忙脚乱的宋军,幸亏是及时扑灭了毒草,但是接下来传令兵的话,让一众将士缄默了。
“大名府失陷了!”
宋仁宗庆历二年,朝廷下旨建陪都史称“北京”,是大宋的唯一陪都,大名府人口达百余万,城墙坚固难摧,辐射中原地势十分紧要。
“俺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大名府怎么丢。”手臂上缠着一条白布的呼延通,愕然道。
他想不通,杨霖也想不通,好好的局势怎么就打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刚有点小权利,自己就苦心经营,暗中谋划,布局至今到了见成效的时候。此时的杨霖,和大名府外的老农一样,都是在马上看到收成的时候,功亏一篑。
烦躁、郁闷、愤懑……种种情绪一下子爆发起来,压抑了许久的怒火,腾地一下冲天而起。
愤怒到极致的杨霖,反而不跟平时一样骂骂咧咧,整个人都冷了下来。阴恻恻的目扫了一圈,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毒草的味道。
目光瞪到贾宪,他讪讪地道:“许是今日风刮得不准……我们回去之后就把毒草全丢了。”
杨霖摇了摇头,道:“留下吧,存起来,以后保不齐就用上了。”说完对诸部将道:“既然军情有变,都随我回大帐,我们来商议一个对策。”
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这些年轻将领,刚才还在和少宰放毒熏自己人,十分欢乐。如今脸色却都沉重起来,一个冰冷的事实摆在他们的面前,在前线的苦战恐怕成了泡影。
“眼下是错已酿成,再说以前的事于事无补,我只说今后的部署。”杨霖指着沙盘,叹了口气道:“女真被拖死在幽燕的希望已经很渺茫了,我们要分一支绝对打得赢的兵马,南下清剿这伙哪吒闹海般的女真鞑子。”
……
汴梁城,风向大变。
艮岳外围,万岁营本部,一群匠人还在精心雕琢这个举世无双的园林。
一群红缨禁军,将此地团团围住,万岁营在外的都是一群经过训练的死士,但是到了真正的大本营,全都是货真价实的匠人。
禁军人马鱼贯而入,一脚踢开了中间的大门,为首的是殿前都指挥曹弘。在他身后,站着七八个人,赫然是内侍省的宦官。
“殷慕鸿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