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奏。”赵佶心中更加舒坦,杨爱卿果然是不要王爵的,朕还能委屈你了不成,一定会慢慢补偿你的。
至于说拿出钱安抚边关将士,本来就是应该做的,大宋现在不缺钱。光是云州之盟省出来的岁币,就够安置这些将士了,甚至还有不少的剩余。
本来吃朝廷财政的大户,西北秦陇一带,现在因为茶马商道,也一跃成为第二个江南,上缴的税收仅次于市舶司。
杨霖的这番举动,让不少的大臣侧目,纷纷重新审视起这个皇帝的近臣,有宋以来最离经叛道的状元郎。
杨霖神色如常,慢慢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在他旁边就是太师蔡京,获准坐在椅子上上早朝,也算是难得的恩遇了。
蔡京和杨霖对视一眼,互相轻笑一下,起身道:“陛下,杨少宰立下如此功绩,虽然深明大义不肯受王爵,老臣提议封国公。”
国公这个称号虽然很高,仅次于王爵,但是在大宋并不稀罕,被杨霖赶出汴梁的韩忠彦和曾布,都有国公的爵位。
不过杨霖的年纪太轻,这种年纪封国公的,还是有些凤毛麟角。
赵佶想也不想,马上应允下来,让礼部商议该封什么国公。
散朝之后,杨霖和蔡京聚在一块聊了几句闲话,种师道两兄弟并肩往外走,路过的时候特意上来打了个招呼。这俩人可是将门出身,深知今日杨霖的一番话,足以让幽燕十几万将士,为之效死。
“少宰,恭喜少宰立此大功,收回汉家故土,必将流芳百世。”
杨霖轻笑道:“老种相公说笑了,若非是老相公调教出的西军,哪里能有这番功绩。”
蔡京也附和道:“这话不假,种家世代为大宋出力良多,可谓是我朝第一将门。”
种师中脸色变红,颇为受用,听他们对种家的评价,是真的有些开心。
老种就淡定许多,云淡风轻,他毕竟是见过风浪多,太了解眼前这两个人了,他们把你夸到天上去,并不耽搁整治你。
“杨少宰此番痛击女真,阵杀完颜吴乞买,恐怕金人不会善罢甘休,须得堤防他们和辽人议和呐。”种师道语重心长地说道,眉头蹙起,显然是真的忧国忧民。
杨霖暗暗点头,老种不愧是国之良将,被自己架空在枢密院,也没有怨愤,反而为国家考虑的很周全。
这样的人,用起来就是比较放心,不过他们的西军太喜欢整事了,老种就是他们的精神领袖,必须得控制在汴梁才行,偶尔用用还是很好用的。
他不乏战略眼光,在枢密院这样的地方,其实十分适合他。
再让他到西北,处理那些狗皮倒灶的破事,弹压那群骄兵悍将,才是对他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摧残。
“老相公放心,我们不能寄希望在辽金议和失败,那耶律延禧只求偏安,毫无进取之意,女真人若是议和,他必定会同意的。我们要把精力放在自己身上,有了幽燕屏藩,女真鞑子没有那么可怕,我跟他们交过手,他们很强,但是可以一战!”
老种和蔡京都很重视这番话,仔细听了起来。杨霖把战场的每一个细节,以及自己的心得,说与两人听。
杨霖一看大臣们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便笑道:“今日时辰到了,不如到我府上,我们细谈。”
几个人一拍即合,各自乘车来到昭德坊,李芸娘一看来的都是这般人物,赶紧紧张兮兮地安排后厨自己则帮着杨霖待客。
杨霖、蔡京、种师道、种师中不以官职,只按年龄齿序坐定之后,杨霖便接着话头道:“那女真兵马强在弓马娴熟,体力好,耐力好,尤其是重甲精骑冲阵,可谓是无坚不摧。但是他们的兵力实际上很少,大部分是辽兵,仆从军马都是大辽的降兵,斗志并不高,大部分是被女真人当做炮灰使唤。唯一强些的,是渤海兵。
如今我们背靠长城,内有幽燕军州,我又派人在沿途修筑了不少的工事,重兵布守下,幽燕当不怕女真报复。”
蔡京马上问道:“女真兵在大辽,不知道攻克了多少险要关隘和坚固城池,他们攻城便这般厉害么?”
杨霖笑道:“恩相有所不知,契丹人倒行逆施,各地民不聊生,再加上女真杀败七十万辽兵的战绩太过骇人,很多地方都是闻风而逃,拼死抵抗的没怎么听说,开门投降的倒是占了多数。”
种师中插话道:“没错,你们看云州府,安颜阿骨打率兵攻打了这么久,还没有打到大同城下,就是证明。”
不一会酒菜摆上,杨霖刚想劝酒,看了一眼今日这个阵容,眼珠滴溜溜一转,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第415章 万般怪相是人心
“我在幽燕一带,发现一种奇石,正准备敬献给陛下。”
在场的三个人,闻听此言全都愣住了,种师道的手里举着茶杯,停在半空,怔怔地看着杨霖。后者正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洋洋自喜:“这石头比之太湖奇石丝毫不差,相信陛下肯定会喜欢。”
蔡京心中捉摸不定杨霖的想法,种家兄弟已经在心里暗暗骂开了:你是不是有病,一个花石纲差点把江南搅得天翻地覆,现在你又要来一次?
太湖奇石好歹还有个运河可以运输,北方幽燕道路不同,你真挑起皇帝的兴趣来,没来由又是一场劳民伤财的无谓铺张。
种师道沉声道:“北方贫瘠之地,哪里养得出好石头,这事还是算了吧。再说了北方道路闭塞,就是有奇石,也难运到汴梁。这一路上,就怕会让沿途百姓民不聊生,惹出大的祸端来,不是好耍笑的。”
蔡京点了点头,道:“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万万不可向陛下禀报,否则再无回旋之地。”
赵佶的脾气,在场的人都知道,碰见这厮喜欢的石头,他会放过才怪。杨霖不以为意,似乎是没有听懂,只是笑着说道:“不就是运河么,须知南方本来也没有运河,挖一条出来就有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心里时刻不能忘了陛下,陛下是我们的君王,为君效忠就必须殚精竭智啊。”
在场的三个人心中有同一个想法:你有病吧?
刚刚说起幽燕战事,明明还是一个正常的朝廷重臣,怎么一下子成了傻子了。蔡京知道杨霖必有深意,一时却也瞧不出端倪,他不想种家兄弟急着辩驳,反而冷眼观瞧,希望杨霖能主动表露出自己的目的。
他哪里知道,杨霖的目的早就表露出来了,就是要取直运河。这不是手段,也不是过程,这就是杨霖要的结果。取直运河,继而开发河北、山东。
任蔡京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杨霖真是为了社稷,为了百姓。在他看来,杨霖和自己是同一种人,不会干傻事。
酒菜端上来之后,谁都没有心情再动筷子了,尽管昭德坊的后厨技艺超群,色香味俱全。
种师道最先起身,道:“今日身体不适,就不叨扰少宰了。”种师中叹了一口气,跟着兄长跺脚离开。
蔡京轻笑一声,道:“文渊,这件事你不一定能做成。”
“试试吧。”
“不用试,我说了你一定做不成。”蔡京说完,也起身离开,临行时拍了拍杨霖的肩膀。
酒席不欢而散,杨霖望着一桌子精美菜肴,闭上眼陷入了沉思。大宋开国至今,已经腐朽不堪,并且形成了自己的一套陈腐的官僚系统。
想要在这个系统内有所作为,就得想一些别人不敢想的路数,旁边的侍女们眼瞧着客人不欢而散,大郎又闷闷不乐,一个个噤若寒蝉,都不敢说话。
杨霖一拍桌子,震得酒杯内水花四溅,道:“蔡京老儿,老子就这么干了,我偏要看能不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