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秒――安静。

高末不由怔住,姜扬快意放声大笑,抱着肚子满地打滚,“忍得辛苦死了,你这副呆样,这次你总算是被我吓到了吧?”

高末上前一看,红线已断开,计时器停在十六秒上。

“你不假思索就剪了?”

姜扬尚未止住报复得逞的笑:“考虑有用吗?没退路的时候就勇往直前,两个选择都放在眼前了还有什么好头疼的?”

“算了,幸好让你蒙对了。”

“错,我选红就一定是红,我选蓝就一定是蓝”,姜扬眼眸铮然闪亮,“因为我相信我不会死,我不能死。”

“这叫魄力吗?”高末无可奈何笑道,“我一直以为不思考会害死人,没想到却因为这个得救。”

姜扬蓦然止住笑,不由怔怔道:“不多思考,救了我们……以前可害苦了他……”

“不难想象,你这种个性,真亏他能受得了。”高末笑道。

“雷霆……雷霆……”姜扬无意识念叨着,霍然跳起身,抓住高末,“现在该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了吧。”

“还有一个小前提”,高末面色惨白,却反击性的挑衅一笑,“如果……你能让我活着。”

说罢,高末头一歪,昏死过去,任凭姜扬怎么喊也无济于事。

“那时候他就这样,把对方的枪顶在胸前。”头等舱的乘客断断续续比画着描述当时的情景。

“然后枪就响了!当时怎么看他也必死无疑的。”

姜扬眉头紧锁,撕开血红浸透的白色外衣,露出人妖装扮所必须的假胸部,却显然不是普通的棉垫,软中带硬极富韧性,上佳防弹衣的料质,内置已破裂假血包带。

围观的乘客啧啧称奇,不由凑近想看得更清楚,却很快脸色煞白的离去。

特制防弹胸衣解开后,露出高末血肉模糊的胸膛,灼伤的焦色中嵌着入肉大半的子弹――即使再先进的防备道具,又怎么可能在几乎完全无距离下保护血肉之躯的完好。

“别愣着!找急救箱,至少要有消毒水和干净纱布,飞机上有没有干医生的?”姜扬回头大声呵斥道。

“你找死吗?”姜扬居高临下冷讽着迷蒙着转醒的高末。

高末的笑轻松愉悦:“那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至少可以控制他打的地方不是脑袋。”

“你怎么知道子弹能在离你心脏两厘米的地方停住?”

“赌一赌啊”,高末爬着头发悠然道,“我向来用自己的命去赌。”

姜扬眸中沉了片刻:“赌博有输赢才让人沉迷,你想赢得什么?”

高末显然没料到姜扬有此一问,只是摇头笑着并不回答,但答案却在心底若有若无浮动――为了得到关注的目光,哪怕,只有一束。

“被国际战略学家推崇的佩雷斯《新中东》一书中说:一场战争的结束,应该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高末侃侃而谈,“受伊拉克战争冲击,利比亚改弦更张,放弃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叙利亚发动和谈攻势,向以色列伸出橄榄枝;伊朗、埃及开始接近,极有可能重修旧好;利比亚和以色列秘密谈判正在进行,这本身就是一个突破。”

姜扬听得头如斗大,额暴青筋:“妈的,这些乌漆麻糟跟我和雷霆有什么关系?”

“抱歉啊”,高末神态悠然,“你们是无辜被牵连了。那个独眼人是以色列激进分子摩亚德,被放逐后变得更狂热,坚信只有武力才能解决一切,现在他要求对利比亚报复性进攻。”

姜扬冷哼一声,“谁会听他这种狂犬式的叫嚣?”

“问题是他两个月前劫持了一枚美国制造的定位导弹,威胁要炸平――耶路撒冷。”高末无奈苦笑,“你总该知道那是三大教圣城,全世界教徒暴乱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在这事里又充当个什么角色?”姜扬面色铁青问道。

“导弹的启动和撤消命令需要不同的复杂密码。”

“他们要启动密码?”姜扬不由惊呼,这叫雷霆如何应付?

“不,摩亚德已经得到启动密码”,高末笑道,“我是唯一知道撤消密码的人。”

“那如果是我会选择杀了你!”姜扬激愤的眼睛通红。

“恰恰相反”,高末悠然道,“他们必须保证我活到最后一刻,如果无法解除导弹就不存在威胁的砝码。更进一步说,雷霆不会受到严刑逼供。离和平谈判还有一周,只要这段时间救出雷霆。”

“救出他――”,姜扬咬牙切齿道,“你说得倒轻巧,你知道他在哪儿?”

“据说摩亚德隐匿在印度洋上一处任何精密雷达都显示不出的小岛,岛上还有精锐的武器装备。”高末侧身闪过姜扬的拳头,接住飞踢来的腿,“但我是个厚道人,别人送我东西我一定还礼,即使是子弹也不例外。”

跳下飞机,落入海中,大约半小时后就有快艇来接应,然后被反绑,黑布就一直蒙住雷霆的眼,茫茫海上的破浪声交叠着马达轰鸣。

雷霆轻轻叹气,难道求个安宁太平就这么难?姜扬,他还好吧?那个人应付麻烦的能力比他强,因为老天似乎总帮着他。

奉命看押的男人叫达斯特,他极为惊异,因为看到独自身陷囫囵的人质,嘴角勾起的淡淡笑容,让这个相貌平凡的男子,瞬间极为与众不同。

达斯特握枪的手紧了紧,他蓦然记起今天在飞机上杀死的那个美丽女人,严格说起来几乎是那女人自己扣动的扳机,被吓疯的可怜女人,可惜了那张漂亮面孔――很清晰记得两道弯长眉,微挑的眼角,嘴角蓄着若有若无的浅笑。

笑?达斯特晃了晃脑袋,那肯定是错觉。是不是错觉无从考究,但有件事他是不知不觉,宽大袖口的内侧,被贴了瓢虫般大小的薄片,最新超小型信号发射器。

狭小的机长休息室容纳两个大男人显得拥挤,高末闭目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当胸一枪不止皮肉损伤,内脏也肯定受不小的震动。

一旁姜扬倚壁仰头坐着,野性帅气的面孔上堆积起越来越多的忧心和烦躁,就像油画上刷上一层又一层阴郁的色调。

飞机的高度没有变化,气压却似乎越来越低,因为姜扬的呼吸愈发沉重。

高末睁开眼,盯着姜扬看了半晌,忽而悠悠道:“关于摩亚德,收集的情报里涉及到他的私人怪癖,本来还觉得没什么用处――”

“你到底想说什么?”姜扬像匹发狂的狼,经不住一点挑唆。

“你还是不知道为妙。”高末诡异坏笑。

姜扬的拳头握得喀喀作响,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