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每天早上可以吃上西街的糯米饭团,中午聚福楼饱餐一顿,晚上喝点一边听书一边喝点小酒,总体来说其实挺逍遥自在。

她不缺钱,不愁时间,若是觉得当酒馆伙计的日子腻味,还能为自己制定下一个新的身份重新去体验新的人生。不想当伙计了,可以去当厨子,又或者自己整块菜地,种菜卖钱。

一种人生一百年,足够她打法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了。

林南音竭尽全力降低内心对被困此地的不安。

有时候她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反正都活了三千年,就算她真死在这鬼地方,那也够本了。万一她闭眼再睁眼,就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床上呢,这个世界的精力不过是南柯一梦。唯一可惜的就是她那辛苦修炼了三千年的修为。

想到反正最坏不过是一个死,林南音便逐渐坦然起来。

只是她一坦然,外面的同仁们却再次给她雪上加霜。

大概是因为梁都实在诡异,外面的修士从中讨不了好,散修们无所谓,但修仙界的正道宗门却认为应该将此地封存,以免以后再有修士误入。

这点无人反对。

只是为避免修士误入将此地封禁,那少不得要将城中的凡人全都迁移走。

于是在林南音刚规划自己下个身份去找人学当厨师时,就发现梁都城内的凡人们被驱赶离城。

普通人是无法对抗拥有绝对实力的修士的。

不管城中的人愿意不愿意,每个人都必须离开。

林南音走不了,她要躲着无人能强迫她。只是,城中人全都走了,那以后岂不是就只剩她一个人。

她有心想阻止,可听说外面的正道宗门给这些凡人清理出了一块肥沃的土地让他们生存。有宗门势力庇佑,这些普通人的后人应该不会只困于这片没有灵气的地方。

她阻止不了,也不能阻止其他人奔向更好的前程。

梁都中的普通人被撤的很快,一个月不到,偌大的城池就只剩下林南音一个人。

街上店铺尚在,只是再没了热闹的人声。透过自家院墙的石窗,林南音看着外面的光影由暗渐明,再由明渐暗,风从树梢尖吹过,整个城池空荡到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都走了。

没有什么其他的人生等着她去体验,有的只有一个或许将被永远的关在这里的她。

面对这孤寂的一切,林南音说不上落寞不落寞,她心里反而生出一种‘这一刻终于来了’的感觉。

她一直都知道,无尽寿元的最后,必然大浪淘沙只剩她一个人在岸边行走。她所认识的所有人都将会离她而去,无论关系多好,无论曾经多亲密,就和现在的空城一样,最终都只会剩下她一个人。

现在她相当于提前体验了这般滋味。

她被困在这里,又何尝不是被困在走不出的时间里。

梁都被清空的第一天,林南音在院子里枯坐了一整天。

到第二天太阳再次出现时,她看到有人进城确定城中无人后,接着有修士飞至梁都上空,紧接着一道禁字符在梁都上空出现,一个巨大的‘禁’字将梁都笼罩在内。随着‘禁’字逐渐消失,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梁都笼罩在内。

这禁字符是五阶符篆,高阶修士若想进入也不是不行,低阶修士就别想了,凡人更是不可入其中。

禁字符一出,代表梁都成为新的禁地,这里从此与世隔绝。

林南音看外面看了半晌,最后她从储物袋里找了块看着比较顺眼的灵矿,起身去了铁匠铺准备给自己打造一把菜刀。

这里无法修炼,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如就按照她之前计划的来,先学一下做菜。只是在学习做菜之前,她要先给自己弄把用起来顺手的菜刀。

铁匠铺人去楼空,所有有用的工具全都被带走。林南音也只是借着这里的台子给灵矿打个菜刀的形状出来而已,这就够用了。

灵矿难打,哪怕林南音的力气已经很大。

她从白天打到傍晚,灵矿只稍微变形。林南音也不着急。天一擦黑,她就出铁匠铺往家里走。

以往的时候她会趁着菜香飘荡之际,随缘钻进一家小酒馆喝酒吃菜,听周围的客人吹牛。现在整条大街上都没人,她只能拎着铁矿踏着金红的夕阳往家里走。

到家,洗手,她想给自己下碗清汤面,结果走进厨房想起她没有下厨的习惯,她家一点存粮都没。别说面条了,米都没一粒。

梁都人口迁走,想来城内的老鼠以后一段时间会很难熬。

想到老鼠以后都饿得嗷嗷叫的场景,林南音忍不住笑了笑,放弃了做晚饭的打算,拉了把躺椅躺在院子里晒起月亮来。

这天后,林南音白天就去铁匠铺打菜刀,晚上就回家或睡或将从前买的书从头看一遍。

时间一久,她开始馋起美食来。

酸甜苦辣咸她都想,最好是来碗香喷喷的大米饭,再来份香辣小排。她先将排骨嗦干净,完了再用浓郁的香辣排骨汤汁拌饭,一口下去,绝对满足。

可惜,她目前只能是想想。之前城中百姓离开时,各家各户将所有能用的不能用的都打包带了走,食物更是丁点不剩。

她要想弄点吃的,得自己去一点点从头开始种粮,一切顺利的话,估计得三五年后才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大米饭。

自己种粮自己吃,好像也还不错。

于是,林南音白天除却去打铁之外又多了一个活,种地。

她不去想未来如何,不想她暂时去不了的城外,不想进不去的鬼城,就管眼下的三餐四季,除却周围空荡了一点,其他好像都能接受。

日子一年一年过,没有人住的住宅衰败起来比林南音想象的要快。

头一年看着还光鲜的梁都到次年就开始呈现衰败之相,原本整洁的街道缝隙里有杂草顽强钻出。

等到第三年,城内房屋都还坚挺,但路却开始杂草丛生,除却被石板覆盖面更广一点的主干道,其他的小路小道早被淹没。

第四年第五年,到第六年,梁都就被各种植物埋了一半。

墙角,街边,所有土壤稍微松润一点的地方,各种植物破土而出,它们或缠或绕,骑着爬着一路往高处长,争夺着最上面的阳光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