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道:“或许教授你忘记了,毕竟当年疫病时,你见过无数的病人。当时因为疾病,病人们也大多枯瘦如柴,看不出原先的面貌。但我还是记得你,教授,在我陷入绝望已经等待死亡时,你穿着防护服来到我的病床前,攥住我的指尖说你能救我。从那以后,我就在想,如果我真的能够活下来,我无论怎么样,无论怎么样也要再见到教授……”

他当然永远不会忘记,在那冰冷而又拥挤的病房中,他与那些被感染的病人一同隔离。他已经持续高热、身体冰冷,仿佛立即就会死去,当他等待死亡降临时,却感受到一抹温暖。

虽然隔着手套,却仿佛能够察觉到对方温热的体温。他什么都不太记得,却记得那一双在防护眼镜后的冷冽、美丽的眼睛。周围如此昏黑、绝望,那一抹温暖,与那一抹丽色,近乎是灰暗中无法抹灭的、深深的镌刻。

他回忆着那些事情,说起这些话时,情绪越来越激动。他想要说更多、更多的话,可是当目光看向沈砚时,却发现他情感依旧淡漠、冷静,仿佛对他说的事情一无所知。

这浇灭了他心头的那一抹热情与滚烫,只能直愣愣看着沈砚。

沈砚见他冷静下来,只说了一句:“说完了?”

许衍安点了点头,依旧愣愣地说道:“说完了。”

沈砚指了指一旁杂乱无章的资料柜,只说了一句:“整理一下那里。”

随后沈砚没有再看他,只是继续着自己的事情。

他一整天有好多事情要做,没有时间和主角扯皮,除了要刷反派值的时候搭理他一下,他实在没时间和他说废话。

他正坐回原来的位置,要写下记录时,却忽然听见:【反派值+3】

这让沈砚转头过去,看见许衍安乖顺地站在那里,帮他整理那一堆杂乱的东西,背影看起来如此落寞、沮丧。沈砚用笔轻轻敲了一下记录本。

他摸着下巴想起原著里,教授对这个学生漠不关心、冷漠无情,根本不会教导他相关知识,只让他打杂、做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教授收他的主要目的,其实是想要拿他做实验。

沈砚无意间将他的反派值刷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不过他确实想不起来许衍安说的那些。

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疫病已经开始,需要他去处理这些麻烦和病毒。他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为了适应与习惯,沈砚便在当时极为严峻的情况下,进入封锁区查看病人状态。

他每天要看的病人很多,要治疗观察的病人也很多,忙得焦头烂额不说,脑子里还被塞入各种晦涩难懂的知识。他只有空处理这些知识和当时的情况,哪里还注意那么多病人中的一个。

对许衍安,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空让这个年轻人的一腔热情,到了沈砚跟前,被泼灭得沮丧不堪。

想明白这件事,沈砚又不再关注他。

当沉陷某件事格外专注时,时间会过得很快。原本敞亮宽阔的实验室,很快就被昏黑笼罩,那一抹漆黑缓缓地爬上沈砚的身躯。

沈砚的半个身子依旧伏在桌上,他专注地凝望着培养皿,落日的余晖轻柔地包裹着他,让他身上那几分冷漠消散一些。

许衍安打开了实验室的灯。沈砚眨了眨眼睛,才觉得自己的视线清明一些,他终于抬起头来,又看向了那边许衍安。

他再次站在了门口,手中端着一个东西。他迎着沈砚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声:“教授,现在已经很晚了,从刚才开始,我见你一直没有吃东西,我给你带来了食物。”

沈砚直起腰身来,看见窗外的余晖,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很晚了,自己也有点饥肠辘辘。

他有点好奇许衍安手里的食物是什么,便走上前去,瞧见里面的饭菜,色香味俱全,他心里有些喜欢,但到底想起教授的人设,冷冷抬眼看着他。

许衍安面容上带着轻柔而又讨好的笑容,结果沈砚说:“不要给我准备这种没有营养的破东西。”

【反派值+1】

许衍安面上的笑容凝滞在了脸上。他无措地看着沈砚,面对沈砚的冷脸,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应该是这些不合沈砚的口味,让沈砚生气了。

想起了兜里还有的东西,他伸手将那东西拿出来,摊开放在掌心。他说:“我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柜子里有几颗这种糖果,想着教授或许会喜欢,就给教授带来一点。”

沈砚在这个世界里,不是搞实验就是养怪物,有的时候,他确实很需要这些糖果来维系自己的精神。这种品牌的糖果,是沈砚在这个世界发现的,好吃、便于携带的。

他本来以为吃完了,正打算今天去买新的,原来是有一些放在柜子里忘记了。正巧眼前的人还给他买了新的过来。

沈砚忍不住心里高兴,本来今天又搞了一天实验,嘴里空荡荡的没味道就让他烦,有了新糖果,沈砚伸手将他掌心里的糖拿走了。忽然想起自己的人设,还是转身对他说了一句:“不要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许衍安看着沈砚,在此时他的面容又重新出现笑容,他轻快地答应了一声:“好的,教授。”

“……”沈砚知道他大概心情又不错了。

只是他确实抵挡不了甜食的诱惑,糖纸剥掉,将糖果塞进自己的嘴巴里,沈砚想到,反正这个反派值先不着急。怪物才是最重要的。

这小怪物确实长大了一点,先前只有那么大一点,可以肆无忌惮地钻进贝壳里去。现在已经有掌心那么大,玻璃罩里的那些贝壳已经无法容下它。

它每天只能飘在水里,任由自己的藻丝随着水波飘荡起来。

沈砚刚刚走进去,就看见那小东西在水里翻滚了几下,立即扑到玻璃罩上来。它长大了不少,沈砚总算能够看见它的眼睛在哪。

它的眼睛是纯黑色的,掩映在它身上的黑色藻丝里完全看不清楚。只是现在那一双黑色的小眼睛泛着亮晶晶的光亮,让沈砚一瞬间就找到了它的眼睛。找到了眼睛,嘴巴也能够找到了。

今天沈砚没什么心情陪它玩,只是将玻璃罩打开,将饲料扔在里面让它自己去吃。捕捉食物,是它的一项娱乐项目,可以消耗它的精力,如果没有及时消耗它的精力,一旦沈砚一打开玻璃罩,它就会

飞速地向沈砚扑过来。

沈砚已经习惯它的攻击,伸手一把就将这小东西握在掌心里,接着无情地将它扔进玻璃罩当中,还眼疾手快地将玻璃罩盖上。

这小东西难过地在里面游来游去,连吃食物的心情都没有了,一双可怜巴巴的小眼睛望着沈砚。

沈砚的手指点在玻璃罩上,在玻璃罩上滑动。它追着沈砚的指尖游来游去。在水里显得毛茸茸的藻丝飘荡着。

他说:“最近你不要碰我。”沈砚说,声音听起来有点冷冷的,“上次你咬过我之后,我每天起来都看见它颜色很深,一直都消不掉。你是不是给我注入了什么毒素。”

它将整个躯体贴在玻璃罩上,好像在认真听沈砚说话。不过它还是听不懂沈砚说的什么。

它翻滚了一下,求沈砚和它玩。

他以为它在自己玩,不再管他,想要就此离去时,玻璃罩里的东西开始急躁得游来游去。在这岑寂的空间里,沈砚居然听到一点微小的声音。

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沈砚听闻了。

他转头过去,看见黑藻急切地贴着玻璃罩,它的嘴巴张开了,口腔是红的,好像在说什么。沈砚第一次听见它发出声音,又折返回来,总算听清楚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