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林清淼毕竟是跟宋芸住在亲戚家，这t?边有年前不落葬的习俗，得等年后，她小姨是个极其能干的农村女人，从早上就开始张罗全家人的年夜饭，鸡汤排骨汤这种东西早两天就下了锅，用柴火煨着，林清淼一醒过来就跟着宋芸一起帮忙做农活，小姨觉得林清淼是客人，只是让她带了些玉米去喂鸡，林清淼走到鸡圈，撒了几把玉米粒，鸡圈里的鸡都瞬间扑腾起翅膀，在地上找吃的。

她拿出手机录了一小段视频，久违的发了个朋友圈：小鸡也过年。

丛夏看了她发朋友圈，知道她在线，给林清淼发来一张图，问林清淼眼不眼熟。

“李同舟？”

“巧不巧？”

“挺巧。”

“我觉得这男的，有点帅。他一个人出来玩儿，我跟我朋友在酒吧遇见的。”

“嗯。”

“你觉得我有没有戏？”

林清淼愣了愣，“我说了不算，你说了才算。”

丛夏挂了电话，林清淼自然而然地把这件事抛于脑后，农村过新年总比城市要热闹些，禁烟火也禁不到这儿来，静谧的水塘上空一个个冲天烟花，年味还很足，林清淼给一个没见过小孩发了压岁钱，宋芸跟她商量去坟山穿耐脏的衣服和裤子，林清淼躺在床上，给王律写了一条感谢关照的拜年微信。

轮到周靳，林清淼感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像该说的话都说过了。

不说又不礼貌，除夕夜，全律所都有给上级发拜年短信的传统，还有些人会送年礼，价格不菲，只是为了给领导留些好印象。

林清淼拿着手机编辑半晌：新的一年，祝你八方来财，财源广进，客源多多，有案必胜。

隔着时差，林清淼不知道周靳那边还是白天，正在坐在餐厅里吃很难吃的白人饭。

看了林清淼发的消息，周靳问：群发？

不是。

不是群发是怎么做到写得这么烂的？

这话刚刚打出去，周靳便看见林清淼撤回了刚刚那条消息。

他没忍住一笑，莫名发现周围的人都看着他。

“我脸上有花？”

肖凯：“问你牛排要几分熟。”

“五分，谢谢。”

“你平常出来玩儿都不看手机，这次一路都开着微信？”肖凯说，“没听我妹说你谈恋爱了啊。”

“你别跟你妹一样八卦。”

周靳看着眼前的饭，打开林清淼的朋友圈，看着那几只鸡在她面前跺脚，她大方地洒着玉米粒，乡村的日光落在她身上，那一刻的光线比前日看了半个多小时的西海岸日落还让人惊艳。

周靳的心头抽生出一股从所未有的感觉，他过去的新年每一次跟朋友结伴而行，都会提前处理完工作，不看社交软件，只记录旅行的当下，跟当地的人交流沟通，帮玩伴拍照，跟大家聊一聊过去的一年里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遇到了什么样的傻逼甲方，帮着解决了多少离谱的需求。

但这一次出行，莫名其妙心里有了牵挂，多了好奇，不知道这一刻地球另一端的人在做什么，在经历什么样的生活，看到了什么样的风景，他把这份莫名的分享欲，外化成了每天打卡坐标的朋友圈，列表的人几乎都给他点了赞，他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天天发风景多没意思，发点儿合照。”肖凯拿了手机，他们六个人坐着，拍了张合照。

等他们拿去P完，周靳在群里下载了原图，发朋友圈，等到有人来问，才发现因为错位的关系，他 跟肖凯的女朋友看上去仿佛坐在一起。

评论蜂拥而至，周靳都没回复。

林清淼还在编辑新年祝福文案，绞尽脑汁都没想出来，怎么不说新年快乐，又不跟上次重复地表达祝福，思考的空档，她打开那张朋友圈的图，看着照片上的三男三女，还有周靳身边女孩的香奈儿，忽略了共同好友给周靳的评论，简单欣赏了片刻就退出了微信。

怪不得他会去逛香奈儿，原来是有人想买。

她直接把手机丢到一边，感觉这祝福也不是非送不可。

小姨家的大黄狗走过来讨要林清淼手里的鸡腿肉，林清淼用食指一指。“小周！坐下！”

Chapter64

除夕过完，林清淼和宋芸跟着小姨找的专业搞这一行的人上了坟山，坟山的附近有不少灌木丛，植被长得又高又茂盛，前两日下过雨，乡村小道一路泥泞，她安静地走在人群最末端，等着他们按照当地的仪式，一步一步进行，虽然没有下雨，但上山的每个人手中都握了一把黑伞，巨大的伞面隔绝开日光，一朵接一朵的阴影在菜地缓慢移动，气氛压抑且静谧，谁也不愿意惊扰了路边住着的逝者。

这边老家的风俗，逝者的骨灰需要由儿女亲手放进坟中，主持仪式的人示意林清淼上前时，宋芸拦了她一下，“还是让他们来，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关于她的亲爸到底是谁这件事，林清淼过去存过疑，可人越长大，越明白上一辈的感情其实跟她无关，无论是谁提供了那条染色体，她都已经长大。到了放鞭炮的时刻，林清淼站得远了一些，她对林思诚也抽生不出任何多余的感情，幼儿时期在他身上渴望过爱，长大之后不需要爱了，才发现原来恨一个人也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

上山前周靳给她发了一份文件，黄石天取保候审，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总之人不在里面了。她满脑子都是林思诚的那份尸检报告，不知道到底要有多少证据，才能在最后击溃黄石天。

“他为什么可以取保候审。”

“这我可能回答不了你。”

“但他也不会有机会在外面逍遥太久，撑死了再跟家里人再过这一个年。”

宋芸要烧林思诚的遗物，林清淼也在旁边帮忙，因为是村里，烧纸钱香腊也没人管，他们在植被少的地方起了一堆火，这堆火的烧掉的纸钱灰烬一眨眼便被山风卷起升空，满天都是带着火星的灰烬，天色在瞬间暗了下来。

宋芸目光专注地看着那团火，一言不发，没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林清淼烧了林思诚的衣服，还准备继续烧他的照片和跟他有关的文件，直到一封没有拆过的信进入林清淼的视野，她打开信封，发现里面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张银行卡，看上去极新，她收起这张银行卡。

在林思诚的遗物里发现的那张银行卡被银行柜员递过来，“这个银行卡如果不是你本人的，需要你出具本人的身份证原件和可以证明你们之间亲属关系的材料。”

“我带了户口本。”林清淼递过去，“可以查吗？”

柜员接过去，在电脑上弄了半天，“不太行，这张银行卡的卡主，不是林思诚。”

“能查到是谁吗？”

“这个我们有规定，如果您是捡到他人银行卡，我们有权利没收和帮对方挂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