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相互看了看,后苏韶问道:“陛下以为派谁前去为好?”
“就派……”
此事不好叫太多人知晓,宁天弘原想说派言珲,毕竟人质是他送来的,且他出卖麟王与言琛,是断不可能再投靠于他们,可一张嘴又想起前几日言珲在青楼鬼混,出来后竟叫人给拖进暗巷打成了重伤,此刻正躺在府中昏迷,连床都下不了。
言珲过去在京中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又趁夜行凶还蒙着面,凶手至今没查出来。
宁天弘话音一哽,脸上阴郁色更深。
言珲不堪用,裴澈他又信不过,“派杨肃去吧!”
一语定音。
想到她明日就可以脱离牢笼,裴澈暗自欣喜的同时又袭上了那股怅然若失的情绪,不过这次他忍住了没有去看她,一是不想令她察觉宁天弘明日就要拿她去威胁麟王,怕她又生出自我了断之心,二是他也得为明日路上截人做一些万全的部署。
是夜,处理完朝政的宣德帝正要休息,苏韶忽然紧急求见,随他一起的,还有几个乌蓬使者。
0438 第四百三十六章 计划生变
只不过他与那几个使者皆侯在殿外,倒是内殿中一胡装女子正在与宁朝最尊贵之人对话,她不若塞外女子体型健壮,还以蝶形面具覆面,并被赐了坐,足见皇帝对其的重视。
苏凝霜说起话来仍旧是温温柔柔的,但语气却分外不客气:“……你无需同我说这些,这天下太不太平,你的皇位能不能坐稳,苏家能不能保得住,这些都已与我无关。如今,我只想达成我自己的心愿罢了,你若想要,就答应我的条件。”
她寻了许久的图纸,兜兜转转,居然被乌伦格桑藏在了老乌蓬王的坟墓里!
羌人的丧葬习俗与汉人不同,即便是王室,也不讲究大修陵寝大肆陪葬,有时甚至只掩埋而不起坟垄,这也就避免了偷墓之人的惦记。何况那老乌蓬王的坟墓对于乌蓬子民来说,就等同于宁朝列位皇帝的陵寝一般,谁敢大不敬地去起棺开尸?藏在这种地方,也难怪乌伦格桑那几个王弟王叔没一个人能找到。
而她能想到,也多亏了塔娜大妃临死前故意气她的那番话我们羌人宁可死,也要将秘密带进坟墓里!
得到图纸后,她没有蠢到立即返回宁朝,她孤身无援,宁天弘随意就可拿捏她,甚至卸磨杀驴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她先去找了当时夺位胜出的乌蓬新王乌伦格桑的王弟乌伦必格勒,将图纸献给其一半,再告诉他,只要他帮她回到宁朝,助她得到她最想要的东西,就将另外一半也给他。
苏凝霜的突然出现,对于宁天弘来说同样是雪中送炭。
他原以为这个女人早就死在了乌蓬王室的乱斗中,却不想她着实厉害,竟然毫发无损地带着图纸回归了,可这炭也不是白送的。
宁天弘有些犯难:“并非朕不愿将人交给你,而是眼下确实没有合适的理由,裴澈身为肱骨重臣,朕若无凭无据地将人拿下,文武百官怎么想?裴澈又岂会束手就擒?”
“至于言氏……朕目前也只能答应你,先将她暂扣手中,不会交给麟王……不过你放心,待朕平息了乱党之后,这两人对朕亦无用了,随你处置。”
宁天弘自有他的考量。
倘若苏凝霜再早回来半年,不,三个月,他都会想尽办法答应她的条件。可眼下敌军已快要集结打到盛京来了,他就算即刻开始打造连弩,短时间内怕也难以造出庞大的数量,再者造兵器所需的材料也是个巨大难题。
为防万一,像言氏这种重要的筹码,他还是得留上一留。
不过人要留,图纸他也得要,毕竟有这么重要的利器在手,即便败北,也能东山再起。
苏凝霜笑了:“你这也不同意,那也不同意,仅凭几句空口白话就想换我拿性命得来的东西?我若答应了,那就真是白活了。”
她起身向宁天弘行了个乌篷礼,“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既然宁皇陛下无意于我的图纸,那bzm我便去寻找需要它的人。”
“站住!”
宁天弘沉声叫住人,揉着眉心道:“朕一旦败给麟王,那么不光是你要的那两人,这整个天下河山都会是他的!到那时,你以为乌篷会为了你这个外族女人向他发兵吗?别说那乌伦必格勒如今还没得到你的图纸,即便得到了,他眼下元气大伤,也经不起大战,他只会无止境地拖着你罢了!”
宁天弘晓之以理后,又开始动之以情,以皇兄自居,话里话外关心起苏凝霜,说他们才是一家人,他与她始终是站在一处的,还说当年亲眼见到裴澈那般对她,他亦心痛万分,只恨当时无法替她做主,而今虽然做了皇帝,却又因外部威胁不断,不能事事随心,所以她得助他,这样他才能无后顾之忧地达成她所愿。甚至他还提起了裴冲,说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寻他们孩儿的下落。
前面虚情假意的话苏凝霜还忍着听听,可在听到他提起裴冲时,她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你休要提我的冲儿!那把火到底是怎么起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宁天弘话音一滞。
那时他为谋皇位,半点差错也不敢有,只好将裴冲这个污点给抹去,结果派去的人全军覆没,裴冲也不知所踪。起初他以为是被有心人劫走,想要利用那孽子做他的文章,可后续一直不见什麽动静,就没再浪费精力去查了。
被苏凝霜揭穿后,宁天弘略感不悦,可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若再作关怀就显得可笑了。
他微沉下脸,拂袖回到龙座上:“霜儿,你既是个聪明的女子,那就该知道,有些事情朕也是身不由己!”
“我可以把图纸先给你!”苏凝霜忽然说道。
宁天弘闻言一喜,但他知道没那么简单,这女人定有别的要求。
“但你需得亲手拟一道圣旨给我,将你答应我的事全部落于笔墨,盖上印玺。”
当年裴澈就吃亏在只得了先皇的口头承诺,而今有天子亲笔御书在手,就算想赖也赖不掉。
宁天弘想了想道:“朕答应你。”
“还有,”苏凝霜银牙咬紧,忆起了大雨滂沱中,那男人不断挥剑刺向她的一幕,如今她这身上的伤痕,每逢阴雨时,仍会觉得苦痛难捱。
她压下满心恨意,转头勾起嘴角道:“我如今身份多有不便,还需陛下为我提供安全的容身所,不然我若哪日遭遇了不测,这图纸难保不会落入他方势力之手,届时这神兵利器天下人皆有之,可就不是什麽稀罕物了。”
宁天弘手背上的青筋鼓了鼓。
这是在提醒他,不要妄想一拿到图纸就除掉她,她留了后手。
…
夜将明,一夜不曾合眼的裴澈匆匆赶回城,却意外见到了理应于今日前往青州的杨肃,居然同往日一样来上朝了。
问之,才知昨夜内侍监的人到其府中传了话,暂缓了与麟王谈判之事,再问,杨肃也不知具体因何,只低声与他说,好似是乌篷新王秘遣了使者过来,怕是与乌篷有关。
紧接着当日朝上,宁天弘忽然下旨,命官员与百姓向朝廷捐献铜铁,名曰前线战况告急,将士们缺刀短甲,国难关头,要大家齐心协力。
与麟王谈判原本是走投无路之下的选择,忽然叫停,那必是有了取而代之的法子。
又是乌蓬,又是大肆征收铜铁……裴澈不由心下一沉,料定与那乌篷连弩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