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天弘冷哼:“这也是不得已的事,罢了,眼下最重要的,需得先想法子拖延下个月的册封……”
……
宫宴后的第三日,言琛启程前往金昌。
悬谷口一役宁朝折损两员大将,言琛此战的成败,直接关乎到宁朝的国威与人心安定,昌惠帝命文武百官代替他齐去相送。
言清漓连日来都窝在药房,亲手炼制了数不清的丹药,又将当初救过自己一命的、陆眉送她的那件软猬甲也给了言琛。
这一次,她不必站在城墙上喊话了,城门外,她与言府中人一块来相送,与言琛依依不舍地话别:“哥哥,今次不比你从前打过的仗,敵人有利器,你千万不可逞强硬碰,若见势不对,定要先行撤退知道吗?还有……”
百官们在后头注视着他们两个,那女子眼含热泪地站在马下,仰着头向马背上的男子殷殷叮嘱了许久,那惯常待人冷漠的男子嘴角噙笑,没有表现出分毫不耐。
百官都纷纷惊奇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都说言小公爷最疼爱他的三妹,今日一见,传言非虚。
宁天麟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心湖慢慢泛起了酸泡,下意识地,他又向裴澈投去一瞥,那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对兄妹,眸光晦暗,有些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言清漓说了太久,最后被言国公打断:“漓儿,将士们都在城外等着呢,莫要耽搁了之恒。”
至此,言清漓只能将满腹担忧咽下,眸中泪光盈盈,摸了摸言琛的踏云:“好马儿,一定要将我哥哥平安带回来。”
往日高傲冷漠的战马,今日倒是难得温顺一回,用马首在她身上轻轻蹭了蹭。
……
言琛带兵去了金昌后,原先淮北平乱一事便需另外择将,最合适的人选其实是裴澈,但昌惠帝不敢再将兵权过多交给宣王一党了,可朝中堪用的武将又实在不多,几位皇子都想建功立业,纷纷请缨。
昌惠帝为给未来太子提势,也为了弄出第二个“端王”与宁天弘分庭抗礼,最终平乱事宜便交给了麟王宁天麟。
可麟王此前久坐轮椅,从未领兵打过仗,难免有人出言质疑,昌惠帝迫于宣王党羽的压力,无法给宁天麟太多兵马,只得九千人,可那淮北乱党却足有四万余人。
昌惠帝称此战实为对他的历练,若他能得胜归来,便会给予更大嘉奖。
宁天麟是在言琛出征后的第十日,率军前往的淮北,言清漓无法光明正大地去送他,所以出发前的整整两夜,宁天麟去了她那里将该“讨要”的都给“讨要”去了。
……
日子转眼就进入了七月,七皇子满月在即,礼部忙着太子的册立大典,就在此时,忽然横生出变故。
一日,阴月星稀,天降陨星,落在了盛京城外的西山中,在山中砸出了一个巨大的陨坑。西山马场的管事立即派人前去查看,在坑内竟扒出一块被陨星砸碎的古石碑,拼合后发现那碑上刻有北斗七星图,另有一甲骨文书就的“礼”字。
北斗七星对应了一个“七”字,“礼”字更是直指七皇子名讳,陨星在民间还俗称扫把星,被视为不祥,陨星又将石碑给砸了个稀碎,那必定是上苍给了指示七皇子不详。
接着,次日天降大雨,皇陵又莫名失火,同时,还有胶东渔民在打渔时捞上一条巨大的金翅祥鱼,鱼腹鼓涨,被打捞上来后,从鱼嘴里吐出一枚刻有“宣德”二字的木牍。
宣王在民间素得民心,被冠以“德王”美名,这两桩事情接连发生在册立太子的前夕,一传十十传百,瞬间引发万民对七皇子的抵触。
百姓对朝廷的抗议声浪渐大,都认为七皇子是灾星而非吉星,吉星实际当为三皇子宣王才对,且储君怎能不按照长幼次序册立德才兼备的三皇子,反去册立一个襁褓小儿。
昌惠帝虽然信奉天象道法,却也不是傻子,哪就那么巧又是刻字石碑,又是刻字木牍,此事必是人为,也就糊弄糊弄那些愚昧无知的百姓。
明知是有人暗中搞鬼,奈何民声沸起,宁朝如今已经风雨飘摇了,再遭不住更多乱象,加之有宣王一党借此事大做文章,昌惠帝迫于无奈,最终只能暂罢册立大典。
得知此事后,言清漓忧心忡忡,立即给宁天麟去信,可提笔后又想到馥容庄应当比她早一步去信了,遂作罢。
隔日,她就带着琥珀、紫苏与玉竹去了趟钟灵寺。
第三百一十七章 平安符
钟灵寺中,钟声悠远,言清漓来到地藏殿,见楚家灵牌干净到一尘不染,香炉里还燃有未烧尽的香烛,牌位前还摆了贡果,就像是有人在她之前来祭拜过似的,言清漓并不意外。
前次她过来时,就已经发现有这番变化了,当时她还很紧张,怕有人发现了什麽,后向寺中僧人询问,才知是有位出手阔绰的施主捐赠了很大一笔香油,还请僧人为寺中供奉的所有灵位都做了法事,又请僧人日日悉心照拂。
虽然人家只是随手做了善事,楚家人的灵位也只是众多受惠者之中的其一,言清漓仍然觉得感激,向僧人询问那位施主姓甚名谁,想回头找个面生之人替她前去道谢,可僧人道那位施主并未留过姓名,她只得作罢。
拜祭过家人后就要离开,经过前殿时,言清漓余光瞥见那烟气袅袅的大殿,忽然就心念一动,拐了进去。
经过上一世的大难,她已经不再相信神佛了,但是册立太子之事被暂置,朝堂上她也插不上手,又因担忧那两人在战场上的安危,病急乱投医,似乎眼下她能做的,也只有求神拜佛了。
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唇瓣无声轻启:“小女惭愧,并非信女,可都说心诚则灵,小女今日怀着一颗虔诚之心向菩萨祈愿,求菩萨保佑之恒哥哥能顺利带回外祖父与舅舅的首级,与四殿下平安归来、早些归来,还希望外祖母一路平安,身体康健,也希望恶人能有恶报,希望四殿下所图之事诸事顺利,前路无阻,父亲的冤屈早日洗清……”
默念完毕后,她睁开眼皮向上看了看那座笑容可掬的大肚弥勒,忽然发觉自己许的愿望太多,过于贪心,有些兴许还不归这位菩萨所管,便又默念道:“小女今日出来已久,无暇一一叩拜庙中佛祖,还请菩萨见谅,帮我向其他同僚转告小女所求,小女定捐足香油,以感佛恩,阿弥陀佛……”
出来后,她果然很“守信”,寻了寺中老僧人添了不少香油钱,僧人则回以她一枚黄色锦布制成的平安符。
言清漓道谢收下。
寺庙大都如此,但凡有香客来捐赠香油,都会回以一种佛物,何况她今日添了许多。
老僧人似看出她所想,笑着解释道:“阿弥陀佛,佛赠有缘人,女施主万莫瞧这平安符平凡无奇,此符向来灵验,内里藏有百年前本寺主持方丈的袈裟残片,统共只做成十八枚,这是最后一枚了,贫僧觉bzm得它与女施主有缘,故而相赠。”
僧人口中的那位方丈大师圆寂后还留有舍利,至今都供奉在庙里。
说的是神乎其神,言清漓不敢轻视,再度郑重道谢后,方才离开。
紫苏与琥珀驾车,马车缓缓驶出山坳,下山的途中,山林两侧忽然跳出来二十几名壮汉,人人持凶,络腮满脸。
“停车!将财物都留下!”
言清漓顿时觉得那老和尚诓骗她,才给了她平安符,就在寺门口遭了劫。
流年不利,战乱四起,乱世出英雄也出奸佞,许多流民活不下去,身强体壮的就做起了贼匪,不过半年的光景,就连盛京城外都开始频频出现匪贼了,前些日子还听说一位富户小姐也是在去寺庙的途中被劫了,人财两失,回去后想不开,就一抹白绫上吊了。
琥珀与紫苏顿生警惕,暗暗探向腰侧暗器,车内的玉竹却悄声道:“小姐吩咐,把钱财都给他们。”
琥珀与紫苏对付些普通贼匪应该没问题,但对方是二十几名大汉,言清漓怕她二人被缠住后,难以顾及到她与玉竹,不想貌相,所以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
且这些人看起来也都是被“逼民为贼”,她也不想闹出人命,若他们只是要财物,给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