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裴凌一路走回裴府,元忠急得不行,早等在前头了,就为了赶紧将裴老夫人与少夫人的事尽快告知他。
见主子脸色惨白,整个人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先吓了一大跳,后又赶紧上前简短告知,也不知他听没听到,总之是毫无反应,直奔书房。
“拿笔墨纸砚来。”
裴凌的书房什么兵器都有,就是没有书和笔,元忠不知他突然要纸笔作甚,但听他嗓音哑得厉害,人也跟丢了魂儿似的,不敢多问,赶紧跑去拿东西。
铺好宣纸后,他也已换上干净的衣裳,裴凌执起笔,直勾勾看着那纸,却迟迟不落。
元忠刚想提醒他墨要凝了,就见他轻眨了下眼,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宣纸上。
裴凌深吸一口气,提笔写下三个字放妻书。
…
言清漓回到bzm言府时,言国公不在府中,裴家大抵也都在忙着裴老夫人的病,还没人来向言府送信儿,是以言国公尚不知她被休一事,吴氏也只以为她与裴凌闹了别扭回府小住。
怕被言琛看出她对裴凌动了几分情,回府后,她立刻调整好心绪,若无其事地婉拒了吴氏见她丫鬟不够派来的下人,与青果两人整理着医书与瓶瓶罐罐,又派琥珀去馥容庄接玉竹回来,还难得与狸花猫清清玩了一会儿。
言琛非心急之人,见她逃避不说,他亦没问,等了这麽久,也不差这一日。
眼下最重要的是休妻之事,他正打算走一趟裴府,脚才跨出门,吴氏就带着婢女匆匆过来了。
“清漓,裴府来了个叫元忠的下人,送了这个过来。”
吴氏身后的婢女忙呈上一封书信,封贴上“放妻书”三个字令吴氏惊慌不已。
言清漓怔了怔,放下手中的药瓶,拿起信拆开。
字迹狂放,却又一笔笔落得整洁认真。
“清漓吾妻,结发之缘,本应恩深义重,携手白头,奈何夫食言薄性,淡情在先,反目生嫌,难归同心。”
“怜娘子遇人不淑,愿与相离,望娘子日后如花似锦,顺遂无虞,一别两宽,各自珍重。”
最后一句中的“自”,墨迹浅浅晕开,似是停留了许久,想来原本是想写“各生欢喜”的,最后却改成了各自珍重。
有裴凌亲笔的放妻书,裴老侯爷那份休书自然就作罢了。且这短短几句中,他称自己生厌在先,将和离之过揽在了自己身上,给了她最大的体面。
言清漓心情复雑,很难再装作若无其事,眼角微红,向吴氏淡淡一笑:“知道了,清漓会自己向父亲说明此事的。”
裴府不必走了,言琛对裴凌此人也稍有改观,却又因她对旁人动情而心头牵紧。
他坐下来,清冷的神情看不出喜怒,问道:“你喜欢上他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摊牌
言清漓哪敢让言琛看出端倪,忙道:“没有,只是有些于心不忍。”
猫儿跑来抓她的脚,她顺势抱到腿上抚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只听她极为自然地解释道:“我为了尽早离开裴府,做了些伤他之事,方才又那般狠心绝情,本以为依他那个脾气,会恨透了我,却没想他给了我放妻书,还全了我的体面。”
只是于心不忍
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两个月,但朝夕相处,夜夜欢歌,那少年人又对她真心相待,若这都没有半感情,除非她的心是石头做的。
言清漓有些过分谨慎了,若她坦诚自己对裴凌确实生了些感情,言琛兴许还能托底有数。可她越是否认,言琛便越觉得她动情匪浅。
他眼神冷黯,什么都没说。
兄妹二人静默半晌,言琛才转开话头:“昨日是你安排了那名叫早春的婢女,你与苏氏有过节裴老夫人便是因为这个责罚你"他将她腿上的猫拎了下去,不给她逃避的机会,锋锐的眸子直视她:“还是说…她责罚你另有其事。”
这些话昨日就该问的,只是当时太乱,没有寻到机会。
“我……”
裴老夫人责罚她,一部分是早春的事,可更多的是她勾引裴澈致使他们叔侄两人翻脸成仇。
她原以为会被所有人撞见她与裴澈的私情,那她便破罐子破摔,大不了向言琛解释成被苏凝霜下药陷害。结果最后这事阴差阳错被瞒了下来,那还有必要如实交待吗?
一个裴凌便令他心有芥蒂了,不想再节外生枝,正斟酌着如何回答,就听言琛又问:“你所谓的‘隐情’,现在可以告知我了么?”
言清漓的心又一沉。
她的“隐情”不仅牵扯到她与苏裴两家的恩怨,更会泄出她的底细。
先前她怕言琛认为她对他是虚情假意,想等到情谊更稳固的时候再告诉他,如今她已知言琛对她有情,亦能察觉出此情不浅,是否到了合适的时机呢?
她在脑中分析着道出实情后可能产生的种种后果,没有注意到言琛在等待的过程中眼里渐渐露出失望。
事到如今,她依然对他处处设防,什么都不愿与他说。
身体上再亲密又如何,她与他的心,始终隔着天与地那么远。
他站起身道:“罢了,随口一问而已,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言清漓回过神,忙追到门口:“哥哥!”
言琛停步,没有回头:“你今日也累,先歇着吧,父亲那边你不必管。”
说完就直接出了院子,看样子确实有些生气了。
晚些时候听说言国公与言琛都在宫中,而裴家那边裴伯晟也带着裴凌进了宫,怕是为了和离之事奏禀圣上去了。
还以为就算有放妻书,她气倒裴老夫人的事也会被裴家如实奏明昌惠帝,可言国公回来后将她叫去问话时,只是神情不悦地斥责了她几句,最后恨恨地告诫她近日少外出,多抄抄书,学学女红,反省反省,定是她毫无妻子之贤,才会被人生厌。
言清漓不屑与言国公对牛弹琴,回去后将下人送来让她抄写的女诫扔给青果搭猫窝,之后就去了言琛那里。
言琛正在书房翻阅与西川和九夷有关的军情,看得有些心不在焉,听到敲门声后,才执起书函,不急不缓地说了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