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凝霜被她下了许久的药,失了冷静,人变得多疑且易怒。即便早春没有背叛,得知自己身边的下人与她有来往后,也定会起疑,一旦起疑,就不可能再重用,自然要想办法除去“知道太多”的早春。

是以,在得知早春被恩赐出府嫁人时,言清漓便猜出了苏凝霜的目的,派琥珀暗中跟着早春,只等早春有危险时将她救下。只有这样,早春才能彻底心灰意冷,无需她收买,就会主动投到她这位救命恩人的阵营来。

原本她只是想从早春嘴里问出一些苏凝霜的秘密,谁知早春却将她偷听到的苏氏母女的计划和盘托出,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早春自生打下来就是个伺候人的奴才,骨子里的奴性令她天生就惧怕手握权贵之人,见那么多夫人小姐都转头看她,不免瑟缩。可一想到自己尽心服侍多年的主子对她如此心狠手辣,牙一咬,便又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奴婢早春,原是武英侯世子夫人的婢女,忠心耿耿服侍她多年,夫人表面对奴婢大加赏赐,将奴婢配了好人家送出府,实际却在奴婢出府后放火烧奴婢全家!欲置奴婢于死地!只因奴婢知晓她所有肮脏的秘密!”

这叫早春的丫鬟出现得属实“巧”,明明喊着请裴老夫人为她做主,却偏偏赶在裴家几位女主子都不在的时候来。宴席上大多数的宾客都是一脸愕然,默契地不作声,唯有苏家旁支那位夫人觉得不妙,拉过一个婢子让赶紧去将早春拉下去。

不用说,那婢女也知晓事情的严重一个本该出府待嫁的丫鬟,突然出现在老侯爷的寿宴上,还当众指控夫人,若容她闹大了,她们今日当值的下人都得跟着吃瓜落儿,立刻就去找来几个壮婆子与家丁。

侯在月门外的琥珀就是为这个才被言清漓派来的,轻易便将那几个与家丁婆子撂倒,无人打扰的早春只管继续揭露苏凝霜的恶行。

“……诸位夫人有所不知,世子夫人她徒有温柔端庄的美名,实则心如蛇蝎!她表面待人和善,却故意将犯bzm了小错的婢女发卖到下等窑子去,任乞丐莽汉凌辱致死!”

有些胆小的小姐听到这里立刻花容失色,用帕子掩着唇道:“天大的错打殺了就是,何故要卖去那种地方,即便是下人也不能如此糟践啊…”

早春大声细说着苏凝霜这些年来表里不一的行止,越说越顺,眼里透着汹汹恨意:“…不仅如此,夫人还与人珠胎暗结!怕老夫人与世子爷知晓,便命奴婢去为她弄来落胎药,悄悄落胎!想必诸位夫人小姐应有印象,上回苏家老夫人过寿时,世子夫人在席间呕吐,那时她就是有孕在身!”

宴席登时哗然,众人窃窃私语:“是了,我想起了!那日裴夫人吐了一身,苏老夫人要给她叫大夫,她还推辞了。”

“可不是,我当时就瞧着她那反应是有孕,她还不承认,说是吃了寒食…”

“等等,这婢子怕不是在胡言乱语?不是说裴世子夫妇感情极好?怎还闹出珠胎暗结了?这要是真的,那岂不是…”

众人神色各异,相互看看。

前后院之间只隔着一个小小的中庭,早春这般大喊大叫,声音很快就传去了前院,前院的各位大人们原还把酒言欢着,慢慢地,交谈声就弱了下来,那婢子的声音听得愈发清晰。

苏尚书与苏凝宇脸色大变,疾步离席,言琛略一思忖,立刻跟上,众人见状,也都纷纷起身。

早春还在喊着:“…回府后郭太医诊出了夫人的喜脉,夫人怕郭太医传出去,便吩咐奴婢去给郡马爷送信儿,请郡马爷将郭太医灭口!还有一事,也是夫人始终瞒着老夫人与世子爷的,那便是小世孙的身世!小世孙并非世子爷亲生!”

“住嘴!忘恩负义的狗奴才,竟敢大放厥词,辱没主子,真是反了!”苏尚书急急赶来,面色阴沉地怒斥。

裴冲的事,苏家人同样被蒙在鼓里,苏尚书认定早春在说谎,受人指使朝他苏家泼脏水,挑拨两府的关系,否则她一个下人怎敢闹到这种场合来?第一怀疑对象便是已经被下狱的端王。

前院的人到底顾着后面都是女眷,只停在了中庭,隔着两排树影,也能看清那边发生的事,听到小世孙非裴世子亲生,喧杂声四起。

裴家下人们见状,再不敢耽搁,赶紧跑去请裴老侯爷与裴老夫人过来。

怕早春继续胡言乱语,苏尚书便向那几个持棍站在一旁的家丁怒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她拿下!”

那几个被苏尚书指着的家丁只是普通仆役,方才还领教过琥珀的厉害,哪敢上去再讨打,相互看看,犹豫不前。

苏凝宇骂了句“废物”,亲自动手。

此时,裴府的护卫也闻声赶到,这些持刀护卫皆是裴老侯爷的私卫,与那些家丁不同,都有真把式,琥珀一时被缠住,叫苏凝宇钻了空子。

琥珀与紫苏是言清漓出嫁前“买”回府的,回门时又没带着,是以言琛并不认得这会功夫的婢女是谁,只冷眼瞧着,并从琥珀的出招路数中,看出与当初刺杀他的两批刺客有些相像。

早春却是认得言琛的,见苏凝宇直冲她来,惊慌地跑去言琛身边:“小公爷!”

言琛不喜被人近身,正要遠离,忽听那婢子焦急低语了一句“是少夫人”。

言琛一怔,动作比脑子快,抬手拦下苏凝宇。

苏凝宇哪里是言琛的对手,没过几招便落了下乘,沉着脸问:“之恒,你这是何意!”他认为言家怎么也该与苏裴两家同仇敌忾才对。

言琛冷道:“既是裴府的事,郡马擅自伤人便是不妥,一切该等裴家人出面处置。”

话音才落,裴老侯爷就匆匆赶到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验亲

裴老夫人晕过去后被言清漓掐人中给掐醒,她精心安排的热闹场面,怎能不叫这老妇亲眼看看

裴老侯爷与裴澈叔侄走在最前,后头是苏老夫人与被婢子们搀扶着的裴老夫人,言清漓跟在最后,见前后院均已乱作一团,苏尚书脸黑得像个包公,忍不住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好好的寿宴闹出这么一出大戏,裴家的脸算是丢尽了,苏家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裴老侯爷大发雷霆,命人赶紧将“胡言乱语”的早春拿下。

裴澈却突然喝止了护卫,独自走到早春面前,面色阴沉地问道:“你方才都说什麼”

“澈儿!”裴老侯爷只想尽快息事宁人。

早春“噗通”跪下:“回世子爷,奴婢说小世孙不是您亲生的,当初就是因他的容貌愈发肖像生父,才会被夫人用滚油所毁!”

众人都倒抽一口凉气,裴老侯爷与裴老夫人浑身一震,就连苏尚书与苏老夫人都惊愕不已。

裴澈沉寂多年的心像是忽然被注入了鲜血,砰砰跳了起来,呼吸颤抖起来,眯眼说道:“你可知说谎是何后果?”

早春立刻起誓:“奴婢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愿遭天打五雷轰!”

苏凝霜被青果拖住片刻,这会儿才跑过来,看到这一幕,她才像是被五雷轰顶那个,厉声叫起来:“不!不是!这贱婢在说谎!她在说谎!”她眉眼竖起,面目狰狞地冲早春喊道:“吃里扒外的狗奴才!是谁将你弄进来的!”

众人看过去,只见往昔高贵美丽的武英侯世子夫人,此刻衣裳散乱,发髻歪歪扭扭,额前耳边都是凌乱的散发,不成体统,还一口一个“贱婢”“狗奴才”,与平日温声细语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

那些私下将苏凝霜当做贤妻典范,让自己夫人女儿学着的官员,纷纷蹙眉摇头,原本还有些不信早春那番话的,此刻见着苏凝霜犹如市井泼妇的模样,不禁信了几分。

苏家以教女有方出名,老夫人见女儿就这样披头散发地跑出来,也不由得像裴老夫人似的,开始阵阵发晕,苏尚书嫌苏凝霜丢人现眼,立刻让苏老夫人将她带走。

苏凝霜却是推开她娘,扑向裴澈:“子阳…你不要听信这奴才,冲儿是你的孩子,他是你的孩子…”

裴澈嫌恶拂袖,苏凝霜被甩倒在地。

言清漓属实佩服她这自欺欺人的本事,淡淡开口:“二婶何须解释那么多呢?是与不是,验验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