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夫人想拦却晚了,苏凝霜已经丢下众人,径自向那间房奔去,谁知她才一跑进屋,便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
言氏正露着肩膀缩在被褥中,红潮满面,发丝凌乱,显然才历过情事的模样,而一旁是怒目相视的裴家叔侄。
她的夫君裴澈头破血流,身上只有一件里衣,下袍上还满是湿哒哒的痕迹。在他们脚边,是倒着的屏风,满地的瓷片,还有一对女子罗袜与一件鱼肚白的襦裙,襦裙上叠着一件玄色外袍,交领上绣着银色蟒纹,正是裴澈今日穿的那件。
“不…不…不该是这样的…”苏凝霜看到这一幕,整个人如被雷击,慢慢向后退去,却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抱着头难以置信地尖叫起来。
裴澈扫了苏凝霜一眼,又继续看向裴凌。
裴凌双目赤红,眼中闪过滔天恨意,目光又转向被绑在床上的言清漓,见她微微低下头去,不哭不闹也不解释,眸中立刻覆满痛色与失望,盯着她看了几眼,便咬牙甩开了裴澈。
青果被不放心的琥珀遣回来,一赶到就听苏凝霜在发疯尖叫,怕自家小姐被欺负,忙跑进屋,正好撞见裴凌微垂着头,面色阴郁地向外走。
青果喊了声“姑爷”,裴凌没理,沉重地跨出门槛,低着头停在台基上。
裴老夫人与苏老夫人听到苏凝霜的叫声,正要进去,却被裴凌抬臂拦住。
“谁都不准进去。”
他声音低沉嘶哑,如一头受了重伤,力竭濒死的野兽。
原还有几分猜疑的裴老夫人见到他这狼狈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登时气得面色铁青,既恨那言氏胆大包天,又心疼她这孙儿不争气,竟被一个淫妇迷得晕头转向,怒斥道:“都什麽时候了,你还护着!让开!”
裴老夫人又向前走,裴凌立刻怒吼道:“都给我滚!”
两位老夫人均被震退,裴老夫人嘴唇直打哆嗦,指着裴凌:“凌儿…你…你…”
一直没上前的裴老侯爷也发火了:“混账东西!还不够丢人现眼吗!来人,去给我拉开他!”
话音刚落,裴凌身后的房门里便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袭深色玄袍,容貌冠绝,额角微微青肿,却也不损风华。
众人皆惊愕当场,寂静无声,就连安静站在院子里的陆夫人都微微放大了瞳孔。
裴老夫人张开嘴,震惊到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澈儿…你…你怎么会…”
裴澈没答裴老夫人的话,目光掠过这一院子的人,最后停在陆夫人身上,上前揖礼:“子阳席间被灌了些酒,躲来客院小憩,燕召方才进来时将我惊醒,我斥了他几句,他性子急,便与我起了争执,让夫人见笑,又劳夫人走这一趟,是裴府招待不周。”
裴澈不仅仅是武英侯府的世子,更是陛下亲封的骠骑大将军,陆夫人就算有诰命在身,也没资格承他的大礼,听他如是说,立即懂了他的意思。
虽然没见到裴少夫人的面,房内的情形也不得知,但结合裴左中郎那一脸要殺人的面色,拦着不让人进的举动,裴世子头上的伤,还有世子夫人进去时那一声尖叫,其实也不难猜想。
陆夫人在心中叹了口气,既有些庆幸是她跟着来的,又对那姑娘与裴世子的不伦关系感到震惊,微微侧身避过他的礼,颔首道:“世子放心,下人传清漓与方家少爷有染,老夫人便叫我来给做个证。如今我既已见着方家少爷好端端地从别处过来,便说明此事为误传。”
有陆夫人这句话,至少她在外头的名声是保住了。
裴澈松了口气,又向陆夫人郑重行了一礼。这次陆夫人没有避开,怀着五味杂陈的心先行回去宴席了。
…
房中,青果已给言清漓松了绑,正在帮她穿衣裳,苏凝霜忽然捡起地上的碎瓷片,跌跌撞撞冲过来:“贱人,我殺了你!殺了你!”
青果赶紧挡在言清漓身前,见苏凝霜持着凶物,不敢用手拦,便抬腿去踹。
苏凝霜被青果踹中了腹部,痛苦地倒在地上,腹中绞痛不已,可一想到她千辛万苦都无法彻底得到的人,竟是短短几个月就被眼前的女人给勾走,想到他们方才还在这房中翻云覆雨,心脏便如同被人割开。
方才她进来时见言氏缩在床上,虽被捆着手,可那满脸媚态哪里像是被强迫?苏凝霜捂着小腹,满眼是泪地怒视着她,不甘心道:“贱人,定是你勾引他,一定是你勾引他!”
言清漓浮起一抹讥笑:“是又如何?”
她真的不懂裴澈那样绝情寡义的男人,有什么值得苏凝霜如此爱恋的,她现在这种眼神,就如同当初用滚水烫遍她全身时一模一样,嫉妒楚清那一身皮肉与裴澈有过肌肤之亲。
苍蝇不叮无缝蛋,就算是她勾引在先,那也得是裴澈对她有意,愿意上钩。苏凝霜不去怨怪自己的夫君对她不忠,反倒揪着她不放。她何不想想,就算没有她,以后说不定也会有别的女人。
她本不屑这么做,可知道苏凝霜十分在意这个,便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片刻,又蹲在她面前,轻轻扯开自己的领口,露出半片酥乳,笑盈盈道:“小叔生猛,我方才险些受不住呢,这还得多谢二婶给的机会。”
白花花的胸前锁骨上印着几处吻痕,其实大多是裴凌昨夜留下的,可愤怒到极致的苏凝霜哪里能想那么多,听到后面那句,又立即明白她早知她的意图,却表现出无知,还顺水推舟。
苏凝霜气到浑身发抖,抬手就要打人。
这回青果早有防备,市井长大的丫头,瘦却有劲儿,在苏凝霜抬起手的瞬间立刻将她按在了地上。美妇人精致的发髻歪了下去,妆容也花成一片,挣扎得像个疯婆子。
言清漓冷笑一声,再不看她,抬脚向外走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愿求休书一封
外头,陆夫人刚一走,裴澈便转过头,在院子里的几个下人身上一一扫过,将那些下人看得都抬不起头,冷声问道:“是谁将侯爷与老夫人带过来的”
世子爷语气虽淡,话中寒意却不难听出,那去给裴老侯爷与裴老夫人报信儿的小厮与婢子纷纷一惊,两人同时跪了下去,那小厮指着那婢子抢先道:“回世子爷,是喜儿...是喜儿说少夫人与..”
明明是来捉少夫人与表少爷的奸,结果却是少夫人与世子爷....
武英侯世子与侄媳私通,这等话说了还有命活吗小厮不敢乱说,只道:“都是喜儿,是她与奴才说的..叫奴才赶紧去知会老侯爷!奴才什麼都不清楚!”
那叫喜儿的正是带方淮去更衣,又向裴老夫人禀报的丫鬟,她还有模有样说听到方家少爷喊少夫人的名字...
喜儿也自知惹出大祸了,忙自扇耳光:“奴婢该死!奴婢在后厨偷喝了几杯陈酿,喝出了幻觉,是奴婢耳拙…是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耳光抽得啪啪作响,喜儿的脸立刻肿了起来,却不敢停。
“一个随口胡诌,污言蔑主。一个道听途说,以讹传讹。确实该死。”那小厮与喜儿一惊,就听世子爷说道:“拉下去杖毙。”
其他下人见状,全都身体发抖,忍不住缩起脖子。
别说根本没看到少夫人的人影了,就算少夫人是与世子爷勾着手一同走出来的,也再没人敢出去乱嚼舌根子世子爷这是在杀鸡儆猴。
裴澈平日治的都是军中莽汉,何况是摆弄几个下人,一听要被杖毙,喜儿直接吓破了胆,指着捂晕言清漓那个婆子哀嚎:“是王嬷嬷!都是王嬷嬷指使奴婢的!是她叫奴婢将表少爷带过来,送到少夫人的房中,再去传话给老夫人的!”
那叫王婆子的被点到名,慌忙跪下,她是苏凝霜的陪嫁婆子,平日很是忠心,可苏凝霜收拢下人都是靠施舍钱财的法子,在生死面前,那王婆子的忠心不堪一击,且她无儿无女,更无牵挂,立刻喊冤,说自己也是听命做事,是迎秋吩咐的。
迎秋是苏凝霜身边的新晋丫鬟,接了早春的差,这一下,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是苏凝霜早知侄媳言氏歇在厢房里,打算引方家公子过来毁她清誉,谁知这这奸夫最后变成了她自个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