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言清漓终于从孤寂悲凉无人理解的境地中寻到了一丝同气连枝的支撑,让她觉得自己也许并未做错什麽。

……

入夜,言清漓躺上床,思慮着她此番一意孤行会为宁天麟惹上哪些麻烦,她打算尽快与他见上一面,只是星连也不知去了哪里,本还指望他替她传个口信儿。

正想着,身上的薄被便被人轻轻掀开一角,泛着青草气息的身躯轻车熟路的爬上了她的床,言清漓并未睡的太靠里,来人只能侧身躺在她身后,轻轻贴着她,却又不敢挨得太近。

这小心翼翼的举动令她一扫心头阴云,忍不住轻笑起来,她转过身,将身后的少年吓了一跳。

“你、我吵醒你了?”不应当啊,他动作很轻的。

月光温柔如水,少年清俊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惊慌,可也只是惊慌而已,没有半点爬床被捉的窘迫。

“我还未睡。”言清漓眨了眨眼,夜色中她圆润漆黑的眼眸映出一点光亮,像是令人爱不释手的晶莹矿石,她摸到少年的衣角微凉,身上还沾染着深重露气,便问:“你这是打哪回来的?”

自上回她鬼使神差的引诱了这不谙世事的少年做了男女之事,他们之间便无形间多了一份亲昵,可这份亲昵又恰到好处的不叫人觉得腻烦狎昵。

言清漓问过星连他夜里都睡在哪?少年指了指天,说睡房顶,能看星星。

入秋了,夜里天凉,言清漓便让星连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去她院子里找间空房休息,可他不听,依旧喜欢呆在她房顶上,只不过偶尔会趁四下无人之时潜入她房中,悄悄在她身旁睡上片刻,再于清晨她醒来之前离开。

他以为她不知,可她夜里浅眠,身旁多了具火热的身子不知被热醒了多少次。

只是言清漓并未挑破,她不排斥星连夜里悄悄爬她的床,干净纯粹的少年哪怕经历了情事,哪怕是与她同床共枕,也不曾对她做出任何轻薄强迫之事,只因她曾告诉过他,那些燕好之事需得你情我愿才能做,于是他便老老实实的躺在她身边,最多悄悄嗅一嗅她身上的味道。

星连点了点头,“四殿下请我给你传话,他明日会在馥容庄等你。”

宁天麟果然最了解她的心思。

言清漓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才几日不见,眼前少年似乎就长大了一些,那张柔和的小圆脸已经有了些许棱角。

“那你为何这麽晚还不睡,有心事?”

少年枕着自己的手肘,星辰般的眸子清澈见底,对她毫不设防,言清漓正欲否认的话涌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翻了个身仰躺着看向床顶精巧的雕花木栏,平静道:“嗯,解决了一个仇人,高兴的难以入眠。”

少年微微蹙眉:“可是你上一世的仇人?”

除了玉竹,言清漓也只有在这少年面前能敞开一丝心扉,她哂笑道:“是啊,那人一句话就害了我全家,我便也将他全家都推入了深渊,甚是爽快。”

身旁少年沉默下去。

言清漓知晓他性情良善,初相遇时便因她欲殺死一个歹人而与她争论不休,她以为他又要念叨几句什麽“殺人不对”之类的劝诫。

结果预想中的话语并未听到,反而听他默默道:“冤有头、债有主,他的家人是无辜的。”

心弦忽地颤了一下,随即又包裹上一层坚硬的壳,言清漓听到自己用一种极其冷漠的声音回道:“那我的家人就不无辜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难道有错吗?”

她的堂婶堂姐,喂养她长大的奶娘,照顾楚家多年的嬷嬷,母亲身边陪嫁来的姑姑,管事阿伯家的婶婶以及她的女儿,还有那些与玉竹和沉香一同长在楚家的家生婢女……她们无论长幼,皆因朱蓬源一句话便被送往了西北军营,沦为下贱的军妓,被粗鲁的士兵肆意玩弄凌辱,最后又惨死于蛮夷的铁蹄,连个全尸都未留下,撕碎在了黄沙之中。

她们又有哪一个不是无辜的?现在她不过是回击给朱家人让他们也尝一尝这屈辱的滋味有何不可?

“既如此,那你为何还要不安?”少年质疑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直达人心底,有种洞穿人心的微凉。

言清漓翻身回到最先的姿势,侧身向内躺着,摒弃那一丝不该存在的、可笑的心软,冷笑道:“我哪里有不安?厌恨的人都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少年仍是不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所做的,与你厌恨之人又有何分别?”

言清漓骤然闭上眼,再不吭声。

星连见她翻身背对着他不再回应,便也不敢再发问,就这么默默看着她单薄脆弱的肩膀,过了许久许久,他以为她睡着了,便轻叹一声喃喃自语:“你的家人也许并不希望你带着满腔怨恨活着,上苍既给了你第二世,便该好好珍惜。”

【题外话】

先放一章,加更还在写,晚点发。

PS:看完这章大家应该能够理解我在阿漓身边安放星连的意义了吧?

虽然比起其他男主他存在感没那么强,但是有存在的必要,再偷偷说一句,别看星连小可爱呆萌,但人家可是六个男主中单打能力最强的选手()

0083第八十三章当街袭胸(6000珠)

馥容庄三层,袅袅檀香轻散,墙上悬挂的壁画在轻烟的晕染下不清晰的仿佛在雾里看花。

红木四方桌上除了茶盏,还摆着几碟精巧的糕点,每一碟都造型别致,只看色泽便令人垂涎欲滴,可桌旁的二人都未曾动过分毫。

那如从画卷中走出来的温雅公子沉默的端详身旁女子片刻,终是捻起一块桂花糕递到她面前,温声道:“阿漓,宫中新请了位御厨,做出来的桂花糕与吴胜记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要尝尝?”

昌惠帝近来新宠幸一位贵人,那贵人喜甜食,昌惠帝大手一挥便命人将宁朝最会做糕点的厨子给召进了宫,专门为他那爱妃做吃食。

言清漓接过那枚小小的桂花糕咬了一小口,淡淡的桂花香霎时溢满口舌,甜而不腻,的确是好吃的。

宁天麟见她仍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叹息一声,将人轻轻拥入怀里,并不介意她手中的桂花糕会弄脏了他的衣衫。

“阿漓,我懂你的心切,也并未有责怪你之意,我只是不想你卷入尔虞我诈的危险之中,那些事bzm,你大可放心的交由我来做,我也早晚会为你达成所愿。”

言清漓闻着宁天麟身上好闻的松香,慢慢点点头:“四殿下,阿漓只是自责。”

与宁天麟相见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言清漓就已知晓她此番冲动行事所引发的后果了。

原本宁天麟的计策是挑动宁天文与宁天弘打破穩固的朝局,让他们二人将争斗浮于明面,惹昌惠帝对他们一一猜忌,而宁天麟则藏于暗处,徐徐图之,一点点安插渗透自己的势力。

可如今宁天弘已经有些起疑了,他狡诈的不仅开始退步不与宁天文争斗,还暗中试探起宁天麟,宁天麟不得不停下手中其他筹谋,原本既定好的一些安排也要放缓为之,以减轻宁天弘对他的怀疑。

但比起这些,宁天麟显然更怕的是忽然没了朱家拥护的宁天文,会将心思继续打在言家身上,而昌惠帝恐怕也有此意。

想到昌惠帝与宁天文有可能会在言清漓身上做文章,宁天麟就眸光一沉,他与言清漓笃定道:“阿漓,你且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任何人打你的主意。”

言清漓这次是真的知道自己给宁天麟惹去了一些麻烦,心中愧疚更甚,“四殿下无需为阿漓分心,此番是我心急了,阿漓今后定不再冲动行事,还请殿下全心应对朝中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