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身死去,灵魂不死,能附魂在人和动物身上,确实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惧怕生死。

羽流萤平静地说道:“除了风,没有什么是无拘无束的,我在北阙时见到一位附魂在巨蟒身上的前辈,那位前辈困在锁魂阵里奄奄一息,我最后一次看望他时,他的灵魂已经消散了。”

许老伯沉声说道:“锁魂阵能困住一人,难道还能困住我们千百人吗,你的天赋如此不凡,为何却这样胆小怕事?”

“老伯,那你还记得玉牌会成立的初衷么?”

许老伯仰天长叹:“自然记得,一百五十年前,诡术师还没有这样少,虽然不能与鬼道平分秋色,但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直到那一天,长生殿万鬼齐出,血洗无间崖。”

“无间崖?”羽流萤眨了一下眼睛,“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现在那里被称作独危道。”

羽流萤惊愕:“独危道?”

那是通往三危山的一条极险极窄的山道,两旁都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她去三危山时,从那里经过好几次。

许老伯发出一声沉而重的叹息:“曾经那里只有一面悬崖,另一侧是一座山,无间寺就坐落在那里,长生殿血洗无间时,风云变色,天塌地陷,那座山被夷为平地,只留下那一条又窄又险的独危道。”

躲在屋顶上偷听的商枝也惊呆了。

原来独危道并不是天然形成的,居然还有这样一段往事,艳鬼居然从来没有和她说过。

商枝算了算时间,发现艳鬼也是在一百五十年前销声匿迹,在西海海底沉睡了那么长时间才醒来。

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她竖起耳朵贴在屋顶上,屋顶的茅草有点扎耳朵,商枝龇牙咧嘴地听着。

羽流萤那温温柔柔的声音传了过来:“当年那些前辈们杀出一条血路,这才让一部分人幸存下来,玉牌会成立的初衷除了保全这些前辈们幸存的血脉,更是为了向长生殿报当年的血仇。”

“既然我们的目的和三危山一致,为什么不能与三危山联手呢。”

许老伯发出一声苍老的苦笑,“我们的目标的确与三危山一致,三危山与长生殿对立,可谁知道三危山是为了万民众生,还是为了红衣鬼王的一己私欲呢?”

像壁虎一样趴在房顶上的商枝也沉思起来。

艳鬼做事随心所欲,说他心怀天下吧,他实在不像心怀天下的样子。说他是为了一己私欲,可他摧毁了长生殿的春眠计划,确实也做了一件惠泽万民的好事。

他是掌权者,是个比长生殿那帮人多了一点良心的掌权者,商枝觉得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投奔艳鬼都比长生殿靠谱。

羽流萤显然和商枝想的一样,柔声说道:“可我们夹在三危山和长生殿之间,总是要选一个的,三危山总比长生殿好吧?”

那许老伯又摇头苦笑,“傻丫头,你以为那座山是怎么平的?”

“当年血洗无间的人,正是红衣鬼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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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丹丘谷11:羽流萤的嫉妒。

趴在屋顶上偷听的商枝猛地愣住了。

风突然变大了,在耳边呼啦啦地吹着,道路两旁房屋的灯火明明暗暗,连成一条绵延不绝的昏暗光线,商枝躺在茅草屋顶上,怔怔地看着头顶上漆黑深远的苍穹。

当年西海魂平城爆发瘟疫,一开始感染瘟疫的那批人,都被驱赶到城西处的荒地里,那里是个乱葬岗,疫情发生之后,那处荒地上的尸体一层叠一层,食腐的乌鸦成群结队,腐烂的尸体诞生出的蚊蝇黑压压一片。

去了那的人,都是有去无回。

那年商枝九岁,吃了块干巴巴的馒头后突然开始咳血,她那时还没有现在的一身本领,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小乞丐。

她实在太害怕被赶到城西那片荒地里了,就顺着一户人家的枣树爬到了屋顶上,躲在那棵枣树的树冠下面。

她昏昏沉沉地躺在屋顶上,迷迷糊糊地往上看,身体忽冷忽热,血液的甜腥味不断在口腔弥漫,夜色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寒冷,她冷得受不了,蜷缩在屋顶上发抖。

意识逐渐朦胧时,她听见了这户人家一阵又一阵的哭声,原来这户人家感染了瘟疫,左邻右舍知道了,便带着蒙脸的布巾,拿着干活的农具把他们从这里赶走。

女人抱着孩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男人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不断向周围人求饶,随后求饶声转为愤怒的怒骂,最后又变成了痛苦而绝望的嚎叫。

商枝的眼泪像小溪一样顺着脸颊往下淌。

她闭上眼睛,捂紧了嘴巴,浑浑噩噩地在屋顶上躺了一夜。

第二天商枝浑浑噩噩地在屋顶醒来,一睁眼就是枣树伸到屋顶上的枝条,旭日初升,朝霞漫天,树叶上的露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她脸上。

无论人间如何疾苦,天空永远都是这样美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商枝呆呆地看着,忽然捂着脸痛哭起来。

她又在屋顶上躺了一天一夜,饥肠辘辘的醒来时,发现自己除了饿的发晕,并没有发生感染瘟疫后的症状,只有喉咙那里痛得厉害。

商枝摸着喉咙,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可能是她吃的馒头太干太硬把嗓子划破了,这才会咳血,她还来不及庆祝自己劫后余生,比瘟疫更可怕的大|饥|荒发生了。

当一个要饭的乞丐连饭都要不到时,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绝望了。

那时她以为这是一场可怕的天灾,直到许多年后知道真相,她才知道这是一场人祸。

就像独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