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1 / 1)

弯弓如满月, 长箭上弦。

付凌疑猝然转头。

银白色的箭簇在?徐应白琥珀色的瞳眸中折射出?一点极亮的光芒,他骤然勒紧缰绳。

“将?军!!!”

周围的玄甲卫声嘶力?竭地?大喊!

骏马长啸一声扬起?前蹄, 铁制的长箭从马腹贯穿而过,疼得它发狂摇晃,与此同时,付凌疑飞扑而过将?徐应白从马上掳下来,而后一脚狠狠踹在?了?马脖子上面!

马脖子被他一脚踹断,整匹马轰然倒地?。

他护住徐应白的脑袋,带着徐应白就地?滚了?两?圈,草屑泥灰滚了?他们俩一身?。

陆荣成一击不成,已然是失了?先机,垂暮将?领握紧手中的刀,准备殊死一搏,再?次突围,然而漫山遍野忽然响起?一阵阵喊杀声,头盔上络着蓝缨的益州府兵从天而降,朝着他们冲杀而来!

玄甲卫传令兵的声音响彻全?军:“援军到了?!!!”

带领益州府兵冲杀在?前的竟然是一名女子,她身?穿轻甲,红缨枪虎虎生风,整个人张扬肆意如天边的太阳。

“拿下敌军首领脑袋的,”叶永宁大声道,“我赏他十金,让他到李毅那当差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府兵士气大涨,一路包围冲杀,再?加上人数众多,将?本来还能聚集起?来的骁骑军冲成一盘散沙。骁骑军自知无法抗衡之后四下奔逃,被玄甲卫和益州府兵追着砍,不到一个时辰,整个战场就被完全?扭转,骁骑军共有六百余人被俘虏,主将?陆荣成被生擒。

益州府兵和玄甲卫短暂集结之后迅速散开,训练有素地?打扫整个战场。

叶永宁从马上跳下来,朝着篝火处的徐应白走过去:“娇娇!”

刚刚整饬完军队的徐应白被付凌疑扶着坐下,他朝叶永宁一点头,笑着应了?一声:“永宁。”

说完徐应白弯了?一下眼角问:“永仪不与你一起?么?”

他记得这对姐妹向来形影不离。

“李毅与庄恣直接带兵襄助冯将?军,”叶永宁摘下自己的头盔,顺带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这支兵马本来由我与阿姐带着来找你。”

“只是阿姐不会武,李毅担心阿姐安危,不许我带着阿姐胡闹,竟趁我不注意将?阿姐抢走了?,”叶永宁气急败坏道,“当真是可恶!”

“原来如此,咳咳……”徐应白低声咳嗽着,“这一遭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叶永宁随意摆摆手,看?见徐应白的裤脚被半跪着的付凌疑卷起?来。腿骨上面有些许淤青。

“娇娇……你受伤了??”

“无妨,”徐应白温声道,“只是硌到了?,不碍事。”

叶永宁看?不见付凌疑的脸,只能看?到付凌疑手上的动作。这人沉默着从自己腰间?拿出?伤药,又用壶中的水将?自己的手洗干净,再?用干净的布擦干,然后将?伤药倒在?手中揉搓到微微发热,这才轻轻按到徐应白的腿上摩擦。

这般多揉几次,那淤血有扩散的架势,看?起?来有点吓人。

淤血散开才好得快,付凌疑死死盯着那一片触目惊心的淤青一会儿,脸上的神情很自责。

这是当时落下马时太狠,又滚了?两?圈,才磕成这样的淤青。

是自己不好,害徐应白遭罪。

徐应白看?着付凌疑的神情,轻轻叹了?一口气。

徐应白察言观色,洞悉人心的本事向来好,更何况面前是两?世以来都跟在?他身?边,对他几乎不藏一点心思的付凌疑,他只消一眼,就能将?付凌疑所思所想?猜个八九不离十。

“别看?了?,不疼的,”徐应白说,“再?者,若是你没?过来,真摔下来,可不是淤青而已了?。”

“是我不好,”付凌疑将?徐应白的裤腿轻轻放下来,“若是我再?快一些,再?小心一些,那支箭都不能也不会近你的身?。”

“是我不好。”

他又重复一遍,而后自暴自弃地?垂下脑袋,露出?的脸颊和脖颈全?沾着血,身?上的衣服也有浓重的血腥气,有好几处破口,甚至连衣角还在?滴滴答答掉着血滴,除了?那一双手,没?一处是干净的。

跟只潦草又脏兮兮的小狗似的,除了?要?碰主人的两?只爪子舔干净了?,其他地?方全?部稀里糊涂的,让人看?着有点想?笑。

在?付凌疑身?后的叶永宁托着下巴看?他们俩,听他们说话,对着付凌疑的背影差点乐出?声来。

哎呦喂,娇娇怎么看?上个这么死心眼的。

徐应白却看?得心软。

他不是木头也不是石块,他是人。情爱一事,他前世未尝,今生也未曾奢望,但对此也并不是丝毫不知。

两?个人相知相爱,白首一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单说付出?多少,责任几何,就要?让人头痛,多少恩爱夫妻一开始幸福无比,走到一半就分道扬镳了?,这些事,话本子和人世间?都不少。

徐应白向来很有自知之明,他自知自己给不了?太多东西,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体和要?走的路途,没?有办法承诺什么,甚至也没?有办法做一个人世间?要?的那种“好夫君”,所以他从来不奢望有什么感情,也觉得要?是真有了?,也不过是误人青春。

但这并不代表他真的不需要?这些。年少时,他也曾经偷偷想?过,自己以后的爱人会是什么样子。

后来长大了?,一个人踽踽独行?的时候,也会想?,如果有一个人陪着他就好了?,不用太久,只稍半刻钟,让他靠一靠就好了?。

徐应白没?有想?过,原来有一天,真的会有人毫无保留地?,用尽全?力?地?爱他。

珍惜到甚至满身?伤痕,乱七八糟的时候,也舍不得弄脏他半点。

尽管,在?徐应白看?来,他自己没?有付出?多少东西。

他觉得自己只是给了?一点而已。

但那一点,已经是他能给的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