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照托着下巴看了?一会儿, 将信放在了?桌案上。房内幕僚军师严阵以待, 看着高座之上年?轻的世子?。
魏照眯着眼睛,一双狐狸眼凶戾又狡黠。
他的母亲不是中原人,而是流落在灵州的一位乌厥少女,这位乌厥少女生魏照时难产而死,是以魏照自小就在宁王妃膝下长大。
而在魏照长大后, 宁王妃再也没能?生下过其?他孩子?, 而之前?诞下的一对双胞胎,也因为?生病死了?。
因此宁王妃对这唯一的孩子?极其?宠爱, 请来给他教习的先生和武师都是佼佼者,又对他极尽迁就, 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这样?一来,就养出了?魏照残忍放肆又锱铢必较的性?子?。
虎父无犬子?, 如果说宁王魏启明是能?征善战, 外表儒雅手段狠辣的藩王, 那他的儿子?魏照就是装也不装一下的毒蛇。
他盯着底下的幕僚, 一动不动地, 好像随时要吐信子?。
幕僚们正襟危坐, 不敢动弹。
“前?三日斥候来报,说杨世清十几日前?被俘, ”底下一位幕僚思略片刻, 斟字酌句一会儿,大着胆子?开口道, “肃州与灵州接壤,这位朝廷来的徐太尉会不会攻打我?们灵州?”
另一位幕僚皱起眉头?,反驳道:“此言差矣,朝廷兵马既要守嘉峪关,又要守刚刚打下的肃州,即便能?分出兵马,也难以与灵、夏两州兵力抗衡。”
“况且王爷是秘密带兵勤王!”那幕僚双手合拳道,“在外人看来,灵、夏二州兵马充沛,也不是区区几千兵马就能?拿下的,领兵的将领但凡谨慎一些,就不会贸然出兵!”
“这也说不定,”又有一人开口,“之前?王爷不还给杨世清送过密信,若那老狐狸为?了?保命,嘴不严……”
众人顿时陷入一阵沉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养你?们,也不是吃干饭的,”魏照笑得畅快,舌尖抵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若是他敢来……那就叫他有、来、无、回。”
说完他捏着桌上的葡萄玩,淋漓汁水溅了?满手。他往旁边一伸手,那穿得清凉无比,眉间点着一点朱砂的男子?就凑上前?来,殷勤地把他手上的葡萄汁给舔干净。
底下的幕僚闻言全部噤若寒蝉。
有几位曾经随着魏启明和魏照一起去到幽帝国丧的幕僚用余光看了?那一眼就穿着个纱衣的年?轻男人,假装不知道这个男倌儿和徐应白眉眼有些许相像,眉间也有一点朱砂。
但与那位姿容天?下无双的徐太尉来说,这男倌儿实在是不够看。
那差别就好像大晋皇宫内最好的工匠造出的毫无瑕疵的白瓷,与乡野间刚学会烧瓷的学徒烧出来搀着杂质的白瓷,除了?都是瓷器,色彩相近以外毫无相似之处,其?品相更是天?差地别。
等到那淡紫青绿的葡萄汁被舔干净,魏照一把捏住男倌儿的下巴,后者脸上被捏出了?红痕,眼角挤出几滴泪,可怜兮兮道:“世子?……你?捏疼我?了?。”
魏照嫌弃地把那男倌儿的脸撇往一边。
那男倌儿柔弱无骨地往地上一倒,哭啼啼地起不来。
“赝品总是比不得真品的,”魏照狐狸眼一眯,“我?倒是盼着他来呢。”
当年?幽帝驾崩,宁王作?为?皇族子?弟,带着身为?世子?的魏照从灵州去往长安奔丧。
那时正值冬日,魏照记得自己漫不经心地进到皇宫里面,扯着嗓子?哭了?两下,挤了?两颗泪,还没待上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走到宫门?时,正遇上了?从马车上下来的徐应白。
那时徐应白穿了?一身雪白的狐裘,朱砂在一片霜雪极白的冬日显得极其?鲜红。
那让人一眼就觉得惊心动魄的容貌闯进了?魏照的眼里。
魏照阴邪地笑了?笑,想,这样?的美人啊,生来就应该让自己玩弄。
可惜的是,魏照有些不悦,徐应白这人是权臣,是朝廷肱骨,没法直接抓回灵州来。
这还是自己头?一次想要什么,却得不到的。
所?以来了?才好,魏照嘻笑出声?,拖着那哭哭啼啼的男倌儿进了?内室。
此时此刻,离灵州城九十里的一处山坡,徐应白带着大军在此安营扎寨。
彼时已近四月天?,天?气回暖,正是农时,只是恰逢春旱,沟渠裸露,秧苗都渴死了?,没多少能?活。
好在之前?就有所?准备,河西几郡虽遭波及,但没有之前?雪灾那么骇人。
营帐内,徐应白指节点着桌面,将河西几郡的密报放下,开始看舆图。
灵州西接肃州,北接夏州,离嘉峪关近,离雍州也不算太远,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周边山石林立,自有天?险,可谓难以下手。
如何攻打才好?
如今守在灵州的是宁王世子?魏照,徐应白对他知之甚少,只是在幽帝驾崩时,在皇宫朱雀门?远远见过一眼,萍水相逢,擦肩而过。
但徐应白直觉这世子?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徐应白呷了?一口茶,又翻起桌上的一份卷宗。
这是他从长安带出来的,上面详细地写了?各州官员的任命,上到王爷州牧,下至衙役狱卒,无一不在。
徐应白看到一半,营帐的帘子?忽然被人掀开,付凌疑一身黑衣服,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连带着几颗蜜饯放在徐应白面前?。
那清苦的药味一闻就知道奇苦无比。
“药好了?,”付凌疑半跪下来,仰着头?紧紧盯着徐应白,“喝药。”
徐应白:“………”
前?些日子?他就有旧病复发?的征兆,付凌疑压着军医给他诊了?一次,那一次军医诊得冷汗直流,谨慎地开了?两张药方子?让徐应白喝。
奈何这药苦得不行,徐应白又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这些药治标不治本,喝了?也不过是少疼点少受点罪,除外没什么用处何况这药还苦得要命。
他小时候就不爱喝药,长大了?也不爱喝,只是知道不喝会死,于是勉为?其?难地喝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