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棠:泻药。
郁璟仪:阿棠, 你是懂什么叫‘尊师重道’的。
郁棠:……
眼瞅着先生饮过半盏茶水,已经开始撑着脑袋打起了瞌睡, 郁棠踌躇片刻,到底还是抱起书桌下的小包袱,蹑手蹑脚地同郁璟仪一起从后门翻墙溜了出去。
时下政风启明,门户开放, 内贸通商一具繁荣兴旺,城里前些日子甚至还来了一支澥洲的歌舞演队,欲要于今天晌午,在城中最大的酒楼,锦绣楼登台表演。
这表演并非是寻常的歌舞演绎,而是由男子上演的艳.情乐舞, 据说那主舞的男子体态修长, 容貌鲜丽, 且舞姿卓绝,风采超类绝伦,故而甫一传出开演的消息,锦绣楼的入楼门票便已达到了千金难求的地步。
“你知道我为了弄到这两张门票,费了多大的功夫吗?”
二人将身上的学生制服换成一早准备好的新式旗袍,郁璟仪又从书包里摸出一支丹祺牌唇膏,仔仔细细地在自己和郁棠的唇上点了些颜色,而后才一手牵起郁棠,一手举着门票,于人头攒动的队伍里艰难又兴致冲冲地奋力前行。
“阿棠怎么不说话?你放心吧,先生发现不了我们的。还有你那青梅竹马,最早也要明天午后才能回……”
她倏地一顿,刹那间惊觉牵着自己手的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个人。
周遭哄乱的人群渐次散开,一身戎装的季十一阔步走上前来,他本就生得高大,英俊的五官冷而肃穆,漆皮的马靴哒哒扣在石子路上,合着军绿及膝外套下半遮半掩的黝黑枪支,愈发显得整个人颀伟峻刻,带着点不近人情的凛凛声威。
此时此刻,这压迫感十足的骇人军官低眉颔首,小心翼翼地将郁璟仪纤白的五指纳入了自己的掌心里,
“璟仪小姐。”
郁家和季家是世交,季家将门出将,独子季路元更是年纪轻轻便上了战场得了军衔;季十一则自小跟在季路元身边,现在是他的副官。
四下人声渐歇,郁璟仪其势汹汹地甩了甩手,没能甩掉季十一的桎梏之后便气急败坏地抬眼瞪他,“怎么是你?阿棠呢?”
季十一回她,“郁棠小姐已经被少爷带走了,您若是着实想看今天的歌舞表演,便由我陪着您看。”
郁璟仪:“……”
她抿了抿唇,半晌之后,突然坏笑着勾了勾季十一的下巴,“我今天要看的可是男子的艳.舞表演,怎么,季副官难不成也对男子有兴趣吗?”
季十一面无表情地垂眸看她,“没有。”
郁璟仪懒洋洋地抬手拨弄他领子上的金属徽章,将他束得一丝不苟的规整衣领弄散弄乱,“那你就走啊。”
季十一将她作乱的手揣进自己的衣兜里,公事公办的语气像是在述职,温热的手指却借着衣料的掩护,轻缓又暧.昧地摩挲了两下她凉津津的指腹,
“除非璟仪小姐与我一起走,否则今日小姐在哪,我就在哪。”
……
另一边,郁棠原本还紧握着郁璟仪的右手,颇为吃力地埋头穿行于密集的人群之中,冷不防察觉腰间一紧,她心下一惊,连声急呼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就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力道自后拦腰抱住了人群。
“哎哟!”
通体漆黑的小轿车就停在紧邻河畔的石桥边,郁棠头晕眼花地被人囫囵扔进车里,下一刻,那本该明天才能回来的季少帅就已经紧随其后地欺身而上,颇具威胁性地将她抵在了另一侧的车门前。
前头的司机极识时务地早早下了车,车里一时便只剩了他们二人,郁棠心虚地吞咽一口,随即讪讪冲他弯了弯眼睛,
“季,季昱安,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这人该是尚未回过小公馆,身上还穿着三日前离开时的那身西装,墨色的领结一板一眼地紧束着他冷白的颈,细边的金丝框眼镜搭在挺直的鼻梁上,似遮非遮地掩住了桃花眼中旖.旎的波光潋滟。
“想早点见到你,所以连夜开车赶回来的。”
季路元一手撑住车窗玻璃,一手慢条斯理地松了松领结,两粒扣子款款滑开,形状姣好的锁骨顺势呈露,凸起的喉头缓慢地上下滑动,莫名透出几分虎视眈眈的威赫味道来。
“嘴上涂了什么?”
季少帅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郁棠嫣红的唇,一抹艳色很快在他指腹融开,他研着手指拈了拈,声音低而沉缓,像是真的想同她正儿八经地探讨唇膏的问题。
“挺好看的,闻着似乎还有点金露花的香味?”
郁棠呆怔怔地没有答话,她本以为季路元当场抓到她偷看艳.舞,一准儿会因为吃醋而同她算后账生闷气,可只瞧眼下这个情形,他的心情却是明摆着还不错。
她一时拿不准季路元的想法,于是只能顺着他的话道:“大概是唇膏里添了什么可食用的香料吧?上个月我们从百货公司买的变色糖果不也是如此吗?”
季路元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味道呢?也是甜的?”
郁棠摇了摇头,“不晓得,应当……唔”
季路元毫无征兆地凑上前来,又轻又快地在她唇角啄了一下。
“无妨,我来尝尝。”
他不容拒绝地握住郁棠的手,搭上自己的脖颈,挺拔的身躯沉甸甸地半压上去,喑哑语调里的掠夺终于在这一刻藏无可藏地显露了出来。
“阿棠,乖,替我摘掉眼镜。”
***
闔着帘子的轿车几不可察地晃动两下,纱帘摇摆,欲盖弥彰地遮挡着内里春光。
郁棠被他凶猛的亲吻惹得呜咽连连,她微仰着头,侧颊连着半边身子都红成了一片,偏生季路元还要持续呢喃着口无遮拦,他含她的耳垂,薄唇贴紧她犹且泛着热气的粉嫩耳廓,将湿哒哒的谵语一股脑地灌进她的耳朵里,
“阿棠穿了新买的袜带?我似乎摸到了蕾丝的花边。”
郁棠面红耳赤地抬手堵他的嘴,“谁,谁让你把手……季昱安,你真是不知羞耻,你……”
季路元辗转着吮咬她的脖颈,“我同自己的夫人亲近,还要知什么羞耻?”
郁棠偏头躲避他的唇舌,“谁是你夫人了?我们,我们还没登报结婚呢!”
季路元自后抚上她的背心,不由分说地将她往自己怀里按,“再给我一分钟,一分钟以后,我们去《新申报》的办公室里刊登结婚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