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从连指了指房间里所有人,说:“我们都是一伙的,可那时候的我们可不像现在一样有什么道德法理观念,我们和黑猩猩也长得差不多,你抢我地盘上我女人我就杀你,这没有任何问题。有种看法认为,是基因的自私造就了我们行为的自私性。当时我们每个人都是天生的‘利己主义者’。可随着时间推移,生活在族群中的人越来越多,错误就出现了。”

“我孔武有力,可以随意虐杀他人,严重威胁到你们的生命安全,我身后也站着一票拥护者,双方出现对峙状态。这时候,德高望重的沈部长站了出来发话,告诉所有人我应该去死。作为族群中其他人,你们早就忍无可忍,你们联合起来,杀死或驱逐了我和我的拥护者。接受沈部长号召站出来对抗我的勇士,拥有忠诚、勇敢、富有同情心等等品质,这些人则是‘利他主义者’。”

“一波又一波的极端分子被消灭,族群逐渐处于稳定状态,因稳定而更有竞争力,也因此能更好地繁衍壮大,这是自然选择的结果。对品德的定义也通过利他主义者的繁衍逐步固定下来,人类出现规则和法律,社会契约由此而来,便是道德起源的群体选择理论。”刑从连说到这里,看向在场所有人,严肃道,“可是,这一切真是自然选择的必然结果吗?”

他没给在场所有人思考时间,直接而干脆的问道:“是否在人类演化进程中存在某一危险时刻,我所代表的“利己主义者”势力和你们所代表的“利他主义者”势力形成过微妙平衡。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刻,任何一方取得上风后,社会便会形成两种截然不同的状况。你们若胜利,社会变成你们希望的样子;而一旦我成功,携带我基因的后代将把整个人类社会带向我所期望的深渊。”

他双手插袋,极端冷酷道,“这才是钢丝上的平衡,它是真正的、决定人类未来社会形态的某一伟大瞬间。”

……

一枚遥控器在林辰面前放下。

林辰拿起遥控器,向警员点头致谢,并问沈恋:“所以,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问,然后回答:“我认为,他的目的并不是立刻制造这一瞬间,他想得更加深远,他要做的是给未来这一瞬间的重现提供一种伟大的可能性。”

“他要在所有人心中种下一颗自私自利的种子。”

“这颗种子种在选择者心中、种在弃权者心中甚至种在观察者心中,种子通过人类一代代生殖繁衍壮大,并给所有像你一样不为社会所容的极端利己主义者在未来创造一种可能性。”

“某一天,利己主义者族群终将壮大到无比可怕的规模,而在那一刻,人类将重新迎来钢丝上的平衡游戏,再次获得命运抉择的机会。”

“这,才是他真正要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参考资料会在完结后附注出来。

第274章 新闻

万籁俱寂,亘古如黑夜。

中央空调湿冷的风吹拂而下,却仿佛带着粗粒至极的血腥意味。

如果不是外面的脚步声和人声,还带来一点那么鲜活的气息,房间里很多上了年纪的人,恐怕要很长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但上了年纪的人也有另一种好处,就是他们不会那么容易相信他人。

老人的人生经验丰富,固执腐朽,很难有什么破天荒的新奇思维能打动他们。

刑从连想,这大概也是那个人想让社会上的老人们死得干干净净的原因。

“天方夜谭。”

总之在刑从连讲述完漫长的理论依据后,沈部长思考了很久,然而抬起他垂垂老矣的头颅,却是这么不屑地回答。

“对啊,靠一次投票就想决定人类未来?”另一位老人也终于被点醒,应和道。

“我觉得最大可能性,就是这件事过几年就被人忘了,他凭什么觉得自己还能改变整个人类未来基因走向,疯了吗?”

“郑教授说的没错啊,最坏的情况就是他最后证明每个人都自私自利,人们为了各自利益再次开始相互残杀,但也最终会回到稳定状态,社会将再次缔结新的稳定契约,毕竟仍旧保留心理变态数量太稀少了。”

“2%。”刑从连说。

“你说什么?”

“在测量变态心理的海尔量表中,最极端变态者占总人群2%,这一数字并在各种族群体中保持恒定。”

“对嘛,才2%,能掀起多大风浪?”

“你错了。”

“非要抬杠吗刑从连!”

“心理量表中的极端性是统计学意义上的,如果群体心理本身就已经出现偏差了呢?”

“偏差就偏差,社会要发展,还是要靠相互合作奉献。种群中的个体时刻准备为了集体利益而牺牲自己,那么该种群就更有竞争力。相互残杀的社会下,人类种群都会逐渐消亡,不可能获得胜利,所以自然从来不是盲眼的仲裁者……”

“这就是多数人对少数人的暴政,那些影响种群稳定的变态就是被自然抛弃的!”

老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头头是道,刑从连听到一半,就出言打断了他们。

“你们输了。”他居高临下俯视这些“老人”们。

这时候的刑从连简直林辰附体,犀利冷傲不留情面,当然,他本身也是代替林辰站在这里的。

老人们被他呛了一下,甚至有人开始干咳。

刑从连说:“当你开始考虑他想法的现实性可能性,想尽办法找到理由去批判他的时候,你就已经被他带到了沟里。”他说,他需的就是讨论,有讨论就会出现两方面声音,他也将因这一事件,获得越来越多的支持者。那是你们以为不存在、但确实存在的支持者们。”

省厅厅长忍到现在,已经对刑从连很客气,但就连他也忍不住道:“那你说要怎么办,封锁消息,禁止讨论?”

“封锁消息是危机公关中最糟糕的处理方式。”

“那就把网封了,禁止投票。”

“长期来看,我们可以把TERN异构体研究透彻,但短期来说根本不可能。所以他手里的人质可是所有公民的生命安全。如果他真向我们提出要求,迫使投票网站上线,您真的敢让该页无法显示?”刑从连问。

“刑从连,你够坏的啊。”网络部门的专家突然想起什么,他拍了拍桌面:“从一开始就是你把我们带到沟里!就算暗黑网络暂是我们监控盲点,可一旦这个投票游戏敢上线,我们有一万种方式监控它、跟踪罪犯IP,甚至操纵结果,这都是可以做到的!”

“对啊,就算他想让三个省每个城市的人投票,我们干嘛要按他说得来办?提前做好预案,把结果导向我们认可的地方,不就行了?”

“网络舆论也是可以操控的,也并不是很难。”舆情专家说。

“所以呢,你们准备牺牲哪座城市?”刑从连问。

一盆冷水再度当头浇下,指挥室里热情洋溢的讨论停滞凝固。

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不愉快表情,自愿奉献和通过策略分析后的被迫牺牲,毕竟是完全不同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