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觉得,我不该嫁给崔衡,因为崔衡不喜欢我也不会对我好,四叔觉得,我不该嫁给颖王,因为颖王处处与我不相配。”
“但我觉得,若是嫁给崔衡,哪怕他不喜欢我,以我们两家的关系,以崔衡那个优柔寡断的性子,我一个人照样能在崔家过得自在。而若是进了颖王府,自然没有像在家中的自由,但我仍然可以自得其乐,那也不会是很糟糕的日子。”
既然对夫婿无所求,那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无非是富贵多少的区别,关着她的院子大和小的区别罢了。
他们都想为她求一个两全其美,可真正的好东西是求不来的。
崔竞第一次听她如此清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从前就觉得她对自己的婚事不在意,今日才明白,她竟然是这般想的。
没有半点女儿家的羞涩与对未来的期待。
“……你年纪轻轻,为何对婚事如此悲观呢?”崔竞问。
“嫁人难道不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吗?不然为何大家成亲时都要哭?”
孟取善从前以为所有人对婚事的态度都像她一样,后来才发现,只有她这么想,她是最奇怪的那个,就连姐姐都无法理解她。
崔竞久久凝视孟取善的眼睛不语。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此时此刻,也不见彷徨恐慌,只有浅浅的疑惑。
他想起自己梦中经常出现的那个孟取善,哪怕嫁了人,她仍然如少女一般没有忧虑,所有旁人对她的话语和行为,都不能在她心里留下痕迹。
包括他,他也不曾改变她半点。
面对这样的她,语言变得没有丝毫重量。
“知道吗,你让我想起泓乐法师说的,若是一个人对世间一切都不挂碍不执着,那便是天上星辰下凡,来助人渡劫的。”崔竞叹息。
孟取善心说,四叔这么信这些,肯定很受各大道观寺庙,还有街边算命摊子欢迎吧。
她笑问:“那我是来渡谁的?”
崔竞上前一步:“渡我吧……既然你连颖王都愿意嫁,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嫁一个可能会早早死在战场上的将军?”
“不愿意。”孟取善说。
崔竞感觉自己心脏一缩,仿佛回到了某个令人耿耿于怀的悲伤梦境。
“除非那个人叫崔竞。”孟取善突然一个大转弯。
“……”崔竞忍不住伸手在孟取善的脑袋上狠狠揉了一下。
“我再问一次,你是真的愿意吗?”哪怕他知道,她很有可能只是在几个都不想选的选择里挑中了他,还是想要再额外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四叔不是说这辈子不准备娶妻吗?”
“嗯,是我说话不算话。”崔竞仍盯着她。
这么想听她说愿意?不过是一句答应而已,她都已经表达过意思了。
孟取善不得不在他等待的目光下点头:“愿意。”
崔竞的神情很复杂,听到愿意时笑了一下,但又不像很高兴,因为眉头还皱着,可要说他不高兴,眼睛又很明显地亮了起来。
一种心事重重,觉得自己不应该高兴,但又真切感到开心的样子。
甚至有一会儿,他什么也没再说,好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孟取善看他不动,上前戳了戳他带着疤痕的手背:“四叔,你真想娶我的话,就要快点了。”
崔竞回神,沉稳而郑重道:“我明白,你放心,我会在颖王之前,先定下我们的婚事。”
孟取善:“不是,我的意思是,刚才祖父去崔府了,准备继续谈我和崔衡的婚事,四叔要是去得慢一点,说不定他们就谈完了。”
崔竞:“……”
孟取善听到了磨牙声。她恰到好处地退后两步,避开了崔竞朝自己脑袋上袭来的大手。
崔竞顾不上再和她说了,回身往路边系着的马走。
孟取善笑着向他招手:“快点啊!”
第60章 我和二娘的婚事。
属于崔府的水边帷幕里, 崔老夫人被侍女扶着坐在上首,与孟老尚书叙话,崔家老大崔壑和妻子李氏, 都陪坐在下首。
孟老尚书突然到访, 让夫妻两都措手不及。自从儿子崔衡和孟二娘的婚约解除后, 两家刻意疏离了很多,没想到今日孟老尚书还会亲自过来。
在官场上浸淫久了, 孟老尚书说起话来不紧不慢, 半天也没说明今日过来的目的, 倒把陪坐的崔壑夫妇急得不轻。
李氏心中有预感, 猜测孟尚书是为了孟二娘的婚事来的。
她这个年过得糟糕,也没忘记打听着孟二娘那边的婚事, 想知道离了自己儿子, 她又能找个什么好的。
年前是听说孟家在暗地里相看了好些个,都没看中, 年后没听着消息了,李氏还暗暗舒心,心里又生出些念想来。
她那个讨债来的儿子崔衡, 这个年竟然也就只回来了一次, 其余时间都在外面陪那个姓黄的狐狸精。
竟然又吵闹起要娶她为妻, 李氏就是死也不肯松这个嘴。
可恨她之前差点就让人处理了姓黄的, 偏偏被她逃了,还险些连累了她被查。
姓黄的又不知和崔衡说了些什么, 笼络回了他的心, 如今怀着身孕, 说是冬日落水胎像不稳,成日躺在家中喝药安胎。
那个病恹恹的样子, 李氏看着就不顺眼,连带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喜起来。
她更想为儿子娶一个大家闺秀,让儿子有岳丈帮扶。可是黄葛横亘在中间,之前又闹得那么大,现在还有哪家有头有脸的人家肯把女儿嫁过来。
李氏找了这几个月都没找到合适的,已经琢磨着往梁京外面去找,选个丰州、良州的豪门大族女儿也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