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海区位于蓊城西南方, 在河与海的交界处。
河,便是红河。
沿路到河边用了三道警戒线阻隔,媒体记者被挡在第一层警戒线外, 镜头对准幽深的树林, 偶尔能抓拍到一两个警察走过的镜头。有胆子稍大一些的群众,仗着自己的相机放大倍数高,从三四百米外的瀑布上方俯拍, 被警方发现后赶走。
红河全长1200余公里,从他省流经蓊城最终注入大海。中有一段30米高的瀑布,由于地势险要,常年人烟稀少。只有喜欢野外徒步的背包客和当地一些老道的钓鱼佬会去。
这次的尸体, 便是一个钓鱼老伯发现的。
“我跟兄弟来钓鱼的, 最近雨水少, 我们就坐船去河中间, 反正这附近废船很多,不要钱。钓着钓着,我就看到河里有块亮闪闪的东西,还以为是什么的,划过去一看, 原来是块手表,再定睛一看, 我的老天爷!是一个人的手啊!”
柳回笙踏进最后一层警戒线时, 天已经快黑了,人影的边界线变得模糊, 像蒙了一层雾。警队架起大灯, 视野这才明亮起来。河岸东面的石堆旁,穿着红色老头衫的老伯声情并茂讲述自己发现尸体的经过, 手直哆嗦,唾沫横飞。
秦松和忠哥一边盘问一边记录第一手口供,韩兵和小宇跟其余警员刚把尸体弄上岸,光着上半身,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小飞跟陈豆豆分头拍摄现场照片。
“师兄他们把尸体弄上来了。”陈豆豆捧着相机,面朝树林,用余光瞟着河边处理尸体的法医小队。
“嗯。”小飞犹豫了一下,“听,听说人体在河里,会被鱼啃烂。尤其是脸,眼珠、嘴巴、鼻子都会被吃掉,会面目全非。”
“就是不知道泡了多久了,要是很久的话,只剩骨头,还好一点。要是一两个星期,半烂不烂的,那......”
“我,我,我去吧,你去拍其他地方。”
“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警队训练过。而,而且,哪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去拍这种照片?”
“女孩子怎么了?我还要做笙姐的关门弟子呢。我去。”
“不,我去。”
两人都是畏惧的,却又看出对方畏惧,选择自己先上。争执之下,身后传来一个冷静的熟悉的声音:
“我来吧。”
扭头一看,是休假回来的柳回笙。长发用发绳简单捆绑,身上还穿着机场的那身铅灰色牛仔长裙,在过曝的大灯光线下,强烈的对比度仿佛加了滤镜,身体轮廓阴阳分隔醒目,画面骤然回到90年代的香港,空气浮动的噪点映入美人的潋滟眸光,好看极了。
那一刻,陈豆豆觉得,柳回笙是降临在这恐怖案发现场的山神。
“笙姐,我跟你一起去。”把自己的相机给柳回笙后,陈豆豆一把抓过小飞的相机,大跨步跟了上去。
“不害怕么?”柳回笙边走边问。
“怕,但迟早得过这一关,我还要当你徒弟呢。”
“那你跟紧了,小徒弟。”
“诶?”陈豆豆愣了一下,“你这是答应了吗!”
柳回笙没有正面回答她,接着问:“吃晚饭了么?”
“还没有,等下去吃。笙姐,你怕我被吓到低血糖晕倒啊?”
“不。”柳回笙说着给了她一颗糖,“怕你吐。”
低血糖好解决,吃颗糖就好了。但要是刚吃过饭,就会像前面那位法医实习生一样,趴在河边痛呕不止。
再看尸体旁边的赵与,面色冷静地审视着尸体,好似对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
“怎么样?”
脚步声走近,赵与似乎认出她的声音,第一个回头,回答她:
“死者是个青年男性,年龄应该不超过35岁,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应该在两周内。”
陈豆豆瞥见死者面孔的那一刻,胃里翻江倒海,跑去跟着法医实习生一起干呕。
柳回笙则蹲在死者旁边,一手拖镜头,一手按快门,聚焦到死者头上开始拍照。死者双手被绑在一起,眼睛被黑色布条绑缚,皮肤呈现长期泡水的肿胀和发白,口鼻被鱼虾啃得烂得不成样子。
法医戴着外科手套,指了下死者头顶的位置:
“这里有淤伤,重点拍一下。”
柳回笙照做:“好。”
“还有这里的尸斑。”
“脚踝的淤伤,右边严重一点。”
“手腕这里有受伤痕迹,应该是挣绳子的时候弄的。最开始,手应该是被绑在背后的。”
......
法医说哪里,柳回笙便拍哪里,甚至还多拍了一些细节,比如绳结的形状,手表的牌子等等,期间没半点惊惧。要知道,这种程度的死状,很多有刑侦经验的警员都不一定能接受。
“可以啊。”转头看向赵与,赞赏道,“赵队,你们组这新人不错,很淡定,有大将风范。”
赵与赞许地点头:“她是侧写师,之前在美国办案。”
“侧写师?”法医讶异,紧接着看向柳回笙,“之前他们说重案组来了个很厉害的侧写师,一连破了两个大案子,就是你?”
柳回笙颔首:“是大家一起破的,我只是起点小作用。”
法医说:“你太谦虚了,我们法医组的同事都听说过你。好了,我要先把尸体运回去,做一个详细的鉴定,希望报告出来之后,对你们破案有帮助。”
“好,辛苦您了。”
“分内事。”摘掉外科手套,转身跟赵与握手,“那赵队,我们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