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赵与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到桌上,推到郭崇良面前:
“他是你大哥的助理,叫谢嘉,你认识么?”
郭崇良的眼珠动了一下:“认识,但不熟。”
“不熟?”
“对。不过听说他很优秀。”
“他自杀未遂的第二天,你去医院看望他。”
“警官,那时我跟你们说过了。是因为我父亲刚好也在那家医院,他自杀的事情被媒体曝了出去,我父亲怕节外生枝,让我过去看看。”
“噢,是这样。”
“对。”
“但是我们查过,你跟谢嘉的研究生都是在东京大学读的,这会不会太巧了?”
“呵呵。”郭崇良将左腿搭上右腿,两手交握扣上膝盖,“警官,东京大学一年毕业的学生好几千个,我未必个个都认识。”
柳回笙的眼珠动了一动,没有说话。赵与接着说:
“也是,看来我们想多了。”
郭崇良停顿了一下,问:“你们怎么想起来查他?”
赵与的答案很充沛:“因为我们查到,郭崇安死前买了一份巨额保险,理赔金额高达8百万。受益人,是谢嘉。”
“你们怀疑他?”
“对,真相揭开之前,我们会怀疑很多人。其实我更想知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笔保险?”
郭崇良搭在膝盖上交握的手松开三分:“这一点,我想还是尊重逝者遗愿。哥既然想给他,那这笔钱就应该是他的。”
赵与提醒:“你父亲似乎想起诉他,这笔钱如果拿到,可以解决房产公司的资金问题。”
郭崇良坦然:“那只能用其他办法弥补了。大哥在受益人写谢嘉的名字,说明这笔钱是他应得的。”
至此,郭崇良的态度已经明确。赵与完成任务,拿起秘书刚端进来的花茶,往沙发上一靠,把战场交给柳回笙。观察一整场对话的柳回笙也终于开口:
“你这么为谢嘉着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好朋友。”
“呵。”
郭崇良发出应和的笑声。维持着二郎腿的姿势没变,翘起的脚尖朝柳回笙相反的方向扭了一下。
“我要是他的好朋友就好了,可以劝他,别老是想着自杀。”
柳回笙顺着他的话说:“那确实很可惜。你们见过几次?”
“就一次。”
“就是那天你去医院看他那次?”
“对。警官,我跟你们保证。”郭崇良说着,右手松散地抬起,手指随意朝外划了一下,“我跟我哥的助理,谢嘉,仅仅就只是点头之交,互相知道名字而已。”
柳回笙的眼睛一虚,落到他指向旁侧的手,收回目光,胸有成竹地朝郭崇良点头:
“好的,郭先生,我想我们问完了。案子有新进展会通知你们家属。”
郭崇良起身相送:“好,柳警官。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通知我。走这边,我送你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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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喜力大楼时,太阳正把地皮烤出油漆凝滞的灼热。
柳回笙怕热,肩膀一抖脱了外套,露出无袖背心。从包里掏出一支簪子,三下五除二将头发绑在脑后,纤细的脖颈犹如镜湖水面顾影自怜的优雅天鹅。
柳回笙有一双极其漂亮的蝴蝶骨,从前大学的时候,夏天经常穿挂脖露背的背心,莹润的蝴蝶骨在阳光下反射出细腻的蜜色,好看极了。现在兴许是年纪大了,比起漂亮更喜欢舒适,即便是背心,都是将背包得严严实实的款式。
她将侧面的一缕长发拢到耳后,眼睛看着马路对面的停车牌,余光却将某人的眼神收进眼底:
“再看就要收钱了。”
果然,赵与被烫了一样挪开目光,手不自然地抬起落下,终于在虚无的空气中抓到话题:
“郭崇良,你怎么看?”
柳回笙没有追着戏弄她,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赵与回想刚才做笔录的经过,“他有点过于好人了。”
“怎么说?”
“我办过不止一个谋杀案。受害者家属会怀疑所有人,就像死者父亲,对方卿和谢嘉的敌意很大。但郭崇良,却表现得很宽容。”
柳回笙点头,补充道:“因为,他知道,他们两个不是凶手。”
真正的受害人视角没有那么宽容。
好比一场狼人杀桌游,抽到好人牌的人,总会习惯且平等地怀疑桌上所有人。而狼人,则大多会通过发好人卡的方式博取好感,以降低自己的攻击性,免除被怀疑的风险。
从赵与多年刑侦的经验来看,郭崇良十分可疑。但,除了“宽容”这一点,她没有其他思绪。
“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赵与说。
“哪里?”柳回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