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边的石窗被打中,石子飞溅,将将从她的眼珠划过。
“站住!”
赵与从烟尘中冲出来,两手持枪,双腿分立与肩同宽,饱经风霜的身上布满碎石子和灰尘,偷窥的挡风镜被砸碎,被她推到头顶,露出的眼睛比荒原的雄狮更加凶狠。
她盯着窗口的背影,漆黑劲装在强烈的光线下轮廓清晰。那是个女人,躯干四肢细长,黑色短发绑在脑后,身背一个分层背包,两手戴近战护指手套。
“把手举起来!”
赵与怒斥。
对方从容地抬起双手,两手都没有武器,空空如也。
赵与往前一步,继续命令:
“转过来。”
对方面朝浩瀚大海,粼粼海面将日光反射出碎片化的光亮透在女人脸上。片刻之间,她似乎想到一个比独自逃走更好玩的办法,嘴唇缓缓勾起,维持举起双手的动作,施施然转身。
赵与看清她的脸,眼眶刹那猩红,溢出无尽的悲痛和悔恨,咬牙道:
“果然是你。”
女人坦然一笑,露出些许欣赏,问:“怎么找到这的?以蓊城的技术,通讯定位只能确定大概方位。”
赵与冷声道:“‘但盼风雨留你在此’,上一句,是‘隐约雷鸣,阴霾天空’。”
绑架的视频邮件是昨晚23点18分寄的。在此之前,整个蓊城只有西边能听到雷声。而今早大厅的天气预报播报了一条消息:
【自昨日晚,我市受到寒流侵袭,自西南方向登陆】
换言之,范围一下子缩小到了蓊城西南地区滨海区。结合柳回笙的通讯定位,可以缩减到滨海区南面。
而这里一片繁华,没有烂尾楼,也没有城乡结合部。画面中的水泥地、水泥墙,只有一个地方灯塔。
于是,今天冲出警局的警员分成三队。赵与这一队,便是由她本人分析,认为可能性最大的灯塔落鸥灯塔。
赵与隔空瞄准她的眉心,“你,被捕了。”
地面,柳回笙载着冯晓静赶到。其余几个支点的警员也在飞速赶来。
看到被炸得裂开的灯塔墙体,以及不断从底层窗口涌出的浓浓黑烟,柳回笙吓得头皮发麻。
“副队,怎么回事!”
秦松的腿受了伤,被人架着往外走,脸上一团红一团黑:
“咳咳!里面咳!里面装了炸弹,我们一进去就炸了。赵队冲在最前面,冲了上去,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上去多久了!”
“刚上去。”说着拉住柳回笙的胳膊,“小柳别去!楼梯被炸断了,上不去,你叫人,赶紧把这里围起来。”
柳回笙立即照办,挥手让人先把伤员送出去:
“所有人听着!2到10号,把灯塔路面围起来。注意窗口的位置,随时支援赵与。12到15号负责把伤员送去就近的医院。晓静,联系警队调派狙击手和天梯,瞄准高层窗口。忠哥,联系佟华调派海警,将警船开到灯塔外侧的海面。配合路面警察一起,两面夹击,攻”
命令下到一半,头顶突然传来轰鸣的巨响:
嘭
震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整个天都炸裂了,所有人条件反射躬身缩紧脖子,两只眼睛发直,原地愣怔三秒,感官和甚至才重新启动,迟疑地朝头顶望去。
只见一片火红撞进视野,如狂暴的野兽把蔚蓝天空撕开一个巨口,畸形的蘑菇云在空气里膨胀,石块在爆炸的冲击波下变成无数锋利的碎片,子弹般朝四面八方飞射。热浪发出的灼热气息烧红半边天空,从头顶落下,脸皮似被放在火上炙烤。
灯塔整个上半部被炸成废墟。
火焰冲向半空,碎石如雨落下,幕天席地染上猩红,万鬼夜哭。
柳回笙孤身站在这咆哮的火浪之下,仰着头,火光在她脸上晕开彤云,好看的脸似一张落入火海的古画,一寸一寸被吞噬。她孤身站在那里,单薄的身体宛如刀片,在荒诞的世界割裂出一首悲歌。
耳中的轰鸣在叫嚣之后逐渐消失,响起几分钟前,挂电话时赵与说的那句话。
【回来带你去个地方。】
第145章 消失的她(一)
“2月23日下午16点左右, 我市滨海区发生一起爆炸事故。据悉,这起事故爆炸地点为落鸥灯塔。我市刑警追捕一名嫌犯时,对方引爆炸弹, 造成警方4名警员受伤, 1名警员失踪。目前,我市领导已调派公安和消防,对爆炸现场进行全面排查。”
“据我报记者了解, 本次事故先后有两次爆炸。失踪警员赵警官,正是在第一次爆炸后冲上灯塔,才未能逃过第二次爆炸。知情人士称,第二次爆炸面积极大, 整个灯塔上半部全部坍塌, 赵警官多半已经牺牲。虽然希望渺茫, 但我们仍祈祷, 赵警官吉人天相,平安归来。”
“据现场围观群众反应,爆炸之后,有一辆快艇从海面离开。警方朝其连开数枪,并派遣警船追捕, 最终未能在公海领域之前完成拦截。”
网络的文字冷静平淡,案发现场, 警笛和闪烁的红□□却运行了一整个通宵。
专案组正队长赵与失踪, 副队长柳回笙被飞石砸中送往医院,整个队伍群龙无首, 由省队调派的刑警佟华接替。在他的安排下, 专案组被分为个小组:A组跟消防一并排查落鸥灯塔废墟,找寻赵与遗体。B组对接海警, 跟进潜逃船只去向。C组调取落鸥灯塔附近监控,排查嫌疑人。D组搜查线索,逐帧分析绑架视频及其他相关资料。
“赵与为警队鞠躬尽瘁,我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把凶手抓回来!”
柳回笙醒来已是次日,飞石击中她的额头,中度脑震荡加上伤痛过度,陷入深度昏迷。
意识漂浮视野茫白的梦里,柳回笙不断在想一件事
那天两个人依偎在床上,她说起这次的计划。
“她绑架了师姐她们,肯定会有下一步动作。”
那时,她一下一下地数摸着赵与眉骨上的疤痕,喃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