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寂静的西军见状忽然爆发一阵喝彩,齐齐举枪敲盾,高声喊着他的名字:“岳撼山!岳撼山!岳撼山!!!”
定国公神情惊疑不定,显然不知自己麾下何时出了这么一名猛将,他下意识看向楚陵,却见对方也在笑吟吟望着场下:“大将军,果然还是您治军有方,此次出兵征讨突厥有这么一名悍将冲锋陷阵,想必收复失地也是指日可待了。”
不消半日时间,军中比武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夺得魁首之事立刻传到了宫中,帝君原以为会是禁军中的杨望胜出,闻言不免感到了几分讶异,毕竟对方是他派去的人,闻人崇和褚烈倘若能领会他的意思,定然不敢与之相争。
如今攻打突厥在即,难不成真要派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小将去前方领兵打仗?
帝君私心并不介意这件事,毕竟没背景就意味着只能依附皇权,可惜此人是凉王在校场一眼挑中的,或多或少都有举荐之恩,朝中那些心思叵测的大臣必然不会放任这么一个很可能成为凉王助力的人去前方建功立业。
不知是不是为了验证帝君的猜测,翌日朝会之上那些大臣果然吵翻了天,不止是武将在反对,连文臣都在反对。
他们背后都有着各自效忠的皇子,自然不可能任由楚陵坐大。
要知道楚陵本就圣宠滔天,倘若这个由他举荐的岳撼山真能打退突厥收复失地,楚陵就算不想当皇帝也是板上钉钉的皇帝了。
科举舞弊一案已经让他在士林学子中取得偌大名声,再过不久今年的会试对外放榜,很快就会有数不清的年轻学子涌入朝堂为官,尽管他们年纪尚轻,最多从八品翰林做起,但集结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凉王啊凉王,你从前不是深居简出不问朝政吗,怎么近年来做的全是些惊天动地的大事,难不成也有了夺嫡之心?
有些心思敏锐的大臣已经察觉到了些许端倪,只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纷纷选择闭口不言,唯有诚王、威王一力反对。
“父皇,征讨突厥乃是大事,那名小将虽然力挫群雄,但带兵打仗并非只靠勇武就够,而且他加入西军不过短短数月时间,连战场都没上过,怎能率兵出征?!不如另选智计双绝者。”
“儿臣附议,更何况岳撼山出身卑贱,不过西军中一小小兵卒,恐怕也是侥幸才得胜,父皇不如将此事交给儿臣,定当将突厥杀个片甲不留!”
威王说着说着就自卖自夸了起来,不过帝君对这个儿子有几斤几两心里门清,连大军辎重粮草都算不清楚,如何能领兵打仗?
剩下的朝臣一波站中立,另外一波支持楚陵,只是反对吵嚷的声音太大,难免将他们盖了过去。
北阴王思考片刻,也觉得不能让楚陵举荐的人上战场,然而他眼睛都眨抽筋了也没人搭理。
给定国公使眼色,对方抬头看天。
给闻人熹使眼色,对方低头看地。
北阴王暗怒:这父子两个今天都眼瞎了不成?!
帝君闭目靠在龙椅上,从头到尾不置一言,让人看不透他心底在想些什么。
楚圭自从手下门客被拔除得七七八八之后,就油然而生一股深深的危机感,自然不可能让楚陵再多臂助,他借着朝笏挡住眉眼,不动声色看向云复寰,示意帮忙一起反对。
云复寰自然接收到了楚圭的暗示,只见他垂眸沉思片刻,最后迈步出列,却是语出惊人道:
“启禀陛下,自古英雄不问出身,我朝历代名将起于微末者不在少数,岳撼山先败褚飞雄,后败杨望,已经足够证明本事不俗,再则此次出征有定国公坐镇,料想出不了什么岔子,诸君一力反对,莫不是担心少年人建功立业,将来朝堂上无尔等立足之地?!”
很少看见云复寰这么咄咄逼人的模样,其余朝臣见状一时愣在当场,竟没反应过来。
然而这还不算,云复寰前脚刚刚出声赞同,一直安静得不像样的凉王后脚竟也紧跟着出班,衣袍一掀,坦坦荡荡跪在堂下道:
“父皇,北部蛮夷数十年来频频滋扰西陵边境,害得百姓苦不堪言,儿臣只愿有一忠肝义胆之人收复失地,莫使四州之地哀声不绝,今日儿臣愿以王爵之位保举岳撼山领兵出征,倘若他力有不逮,儿臣甘愿一同受罚!”
他语罢叩首长跪不起,就连云复寰也跟着跪了下来。
楚圭见状脸色难看万分,
闻人熹则露出一抹瘆人的冷笑。
第127章 杀了他 今神器将传
散朝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云复寰闭目坐在马车里, 任由车夫架着马车朝家中驶去,然而未及数米就听见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抬手掀开车帘, 果不其然发现诚王府的车架就在对面,仆役打起帘子一角,露出楚圭那张阴沉似水的脸。
云复寰知道对方为何堵路。
无非就是他今日在朝堂上赞成岳撼山领兵一事。
但官场上的人都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
“诚王殿下有何赐教?”
楚圭的脸颊不正常抽动了一瞬, 这是他将愤怒隐忍到极致的表现,声音刻意压低,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云相这是打算与本王划清界限了么?”
云复寰不置可否:“殿下何出此言?”
他这副淡然的态度把楚圭气得额角青筋直跳,然而这是在大街上,就算有什么话也不方便大吵大嚷,只能咬牙切齿挤出了一句话:
“今晚三更,本王在府中恭候云相大驾!”
语罢冷冷放下车帘, 命马夫扬鞭加速离开,云复寰坐在车厢里, 直到听得车轮声远去,这才对车夫吩咐道:“回府。”
他早料到楚圭会找过来了, 毕竟对方现在手中可用之人不多,唯一算得上高位的就只有自己,倘若在这个时候“投靠”了楚陵, 不用想也知道楚圭会有多么坐立难安, 说不定连觉也睡不着了。
云复寰无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右肩,伤口虽然已经结了痂,却依旧疼得钻心,如今就算提笔写奏折也只能勉强用左手,清冷端正的眉眼控制不住蔓延一丝阴霾。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楚圭又怎么能例外?
他当初选择暗中扶持楚圭, 一是因为对方计谋手段样样不缺,二是因为楚陵体弱多病难担大局,可如今不过短短一年光景,局势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自从帝君寿宴过后楚圭就已经失了帝心,反倒是楚陵从幕后一步步走到了朝臣的眼前。
云复寰垂眸望着自己的掌心,不得不开始思考另一条退路,毕竟没人规定谋士只能选一个主子。
皇帝不喜欢一个皇子可以废了他,百姓不喜欢一个皇帝可以换了他,谋士倘若觉得自己跟随的主子不可靠,一样可以另谋后路。
是夜,一辆马车悄悄停到了城王府后门,毕竟结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想要一拍两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
“老七给你许了什么好处,让你今日在朝堂上那么帮他?”
还是上次见崔琅的那个书房,只是千里江山的屏风早已被人撤下,烛火的光芒并不足以驱散所有黑暗,楚圭坐在书桌后方面无表情盯着云复寰,阴影笼罩了他大半个身形,眼底的危险几欲凝成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