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庄嗤笑一声:“蒋雪蔓有一句话倒是形容得挺对,眼瞎耳聋,也适合你。”宁尧真是可笑,蒋雪蔓做了这样的事,他不去责怪犯事之人,倒是质问起她这个受害者来了。
“若不是我警惕,现在你们就该去太平间见我了,她这个结局,是她罪有应得,至于满不满意,我一点都不满意,我恨不得今天坐车里的还有她,最好和蒋炜一起撞成残废,下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
她直视着宁尧的眼睛,眼里只有嘲弄,再也不复之前在宁家时伪装的乖巧听话模样。
“不,造成这一切的是你,当初如果不是你吵着要去游乐园,爸妈又怎么会死,有时候我都想,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你呢,”宁尧眼里也涌起一直以来潜藏在心里的怨恨。
“二婶她无微不至照顾了我二十年,她没有害过我,她填补了我失去父母的亲情,可失去的这些,都是因为你宁愫,你为什么要去游乐园,如果你不去,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造成这一切的你,回来却还野心勃勃地和我争夺继承权,宁愫,你真虚伪。”
此刻所有人仿佛都失去了理智一般,说出的话都如利刃,口不择言。
宁尧说完,独自走上了楼,房间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这是庄庄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模样,亲兄妹像是死敌一般互相用着如刀子一样的话语狠狠地捅向对方的心脏。
蒋雪蔓有一件事成功了,她这二十年如温水煮青蛙一般,将宁尧渗透得彻底。
这一刻她悲哀地想,若是这世上真的有魂魄,宁盛行和庄灵看到这一幕怕是痛入骨髓。
宁薇根据只言片语猜测着事情的经过,尖叫着欲扑上来厮打她:“宁愫,我就知道是你,你这个天煞孤星,你害死了你爸妈,你还想害我妈妈,我跟你拼了。”
庄庄扫了她一眼,眼底如深潭一般的幽深冷意又吓得宁薇脚步一顿。
她拿起包和手机,转身往门外走去。
林淑怡喘着粗气喊她:“宁愫,你去哪里!”
她也不理林淑怡的话,宁薇追出去:“宁愫,你不准走,你赶紧去警局,让警察把我妈放出来,她要是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庄庄无视她,径自上了车,任宁薇追上来拍打车门也没有看她一眼。
车子驶出了小区,她一时觉得迷茫,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开了一段路后,才终于想好了方向。
车子在墓园停下,她下了车,靠在车门上安静地站一会,才走到门口的小店里买了一束花。
墓园十分宁静,只能听到清脆的鸟鸣,因为在山上,空气也格外清新。
她走到庄灵和宁盛辉的墓前停下,将花放在了墓碑前,安静地盘腿坐下,什么话也没有说,只坐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墓碑上庄灵和宁盛行的笑容。
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有火红的夕阳落在她的身上,照得她半边脸滚烫,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宁愫。”
是裴晏,他额间沁出一层薄汗,应是寻了她许久,见她回头,长长松了口气,却没有一点埋怨的意思。
他在她身边半跪下,神色担忧地看着她:“墓园要关门了,跟我走吧。”
他的手垂在身侧,张合几次后,终于抬起,轻柔而小心地落在她的发顶,温柔地顺着发丝抚了抚。
庄庄僵硬着扭头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声音低哑如同卡带的收音机:“裴晏……我们,解除……婚约吧。”
裴晏的动作一顿,一张口便沙哑成音:“为什么?”
“宁尧说得对,我是一个虚伪的人,和你订婚,其实从始至终我都只是为了利用你,可我却还道貌岸然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做。”
“宁家的事,你都知道了吧,”她又开口道,眼神始终麻木地看向眼前的墓碑,“是我对不起我爸妈,害他们丧命,却又恬不知耻地回来和我哥哥争夺家产,和你订婚,我为的就是宁家的家产,现在我不想争了,所以婚约……解除吧。”
字字句句都说得艰难,如同被抽走了魂,一身的灵气皆消散在这黄昏日落之中。
“你说的这些我知道,但你不必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你那时候才三岁什么也不懂,也没有预知能力,谁也不会知道那天游乐园会发生什么,有野心是好事,宁家人心复杂不会伪装,怎么周旋,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裴晏自己都未曾发觉,在说出这句话时他的手轻轻发着颤,不忍和心疼都在那小心地触碰中流泻。
得知宁家出事,他震惊万分,宁家竟似吃人的泥潭沼泽一样。
而那个永远洋溢着明媚如艳阳的小姑娘,原来在这里的沼泽地里,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爬出烂泥,爬向彼岸,却不知道之前的她手里是不是连一根救命的稻草也没有。
庄庄失联,他当即从公司出来找她,去了好几个地方,最后找来了墓园,却看见她蜷缩在父母的墓前,有一刻他觉得心脏紧缩了一下。
“不,还是解除吧,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我累了,”她说到这,一滴眼泪从眼角划过,晕进衣袖里。
裴晏沉默了一会,晚霞朱红的光好似刺痛了他眼睛,把他的眼眶也染红了:“我尊重你的决定。”
他觉得庄庄此刻的心态已经崩塌,如果解除婚约她觉得可以让自己好受一些,那他尊重她的决定。
“先回家吧,好好休息一下,你累了,下次再来看伯父伯母。”
出了墓园,裴晏接过她的车钥匙,扔给秘书:“你的车子我让人帮你开走。”
庄庄点点头:“谢谢,我想去清水巷。”
她坐进了裴晏的车后座,裴晏亲自开车将她送去了清水巷,庄秦站在小卖部门口,他已经在裴晏之前找来的时候得知了所有事情,见庄庄失魂落魄地回来,担心得不得了。
“闺女,回来了,回来了,”他跟在庄庄身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尴尬地看了一眼裴晏。
裴晏冲他礼貌地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疲倦不堪的背影:“伯父我先走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庄秦神色凝重地冲他挥了挥手,又跟着庄庄上楼回了家。
庄庄已经进房间了,庄秦敲了敲门,小心翼翼地开口:“闺女,以后就在这吧,别回那里了,咱们……我没什么本事,这些年让你吃苦了,但你一辈子是我庄秦的女儿。”
他说着眼眶红了,抹了一把脸,等了一会,见门里没有声音,才忧心忡忡地回了房间。
庄庄陷入了柔软的床榻上,这一觉睡下去便发了高烧。
迷迷糊糊间,她过往的这二十多年在脑海里一遍遍闪回,她想起3岁那年游乐园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