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睿坐在屋子里的地板上,靠着墙,班大同,不,老大醒过来的过程要两天,这两天不能有任何差错,否则他的意识连同班大同的身体都会化为无有。

下重重戒备,除去守卫着的猎人和狼人,各种机关都已经开启,别说没有人能上来,就连林睿,在完成之前也无法从这里走出去。

如果他故意让这件事失败,那么他将被困在这幢房子的最顶层,直到死去。

林睿看着眼前已经完全变成了漆黑的玻璃缸,一动也不动,像是一座雕塑,如果没有意外,他可以用这样不变的姿势一直到老大醒过来。

以前他没有这么好的耐性,是因为沈途,为了训练他能保持完全融入身边的环境中,每次他都会陪着沈途静静地呆着。

沈途没有让他失望,他是个优秀的狼人,优秀到可以不需要猎人的辅助,可以不借助猎人的力量,林睿笑笑,这也许是他可以自信地离开的最有力的理由。

沈途是不是天生的好坯子,这个到现在也没有人能下结论。林睿只记得第一次见到沈途的时候,那只缩在墙角通体黑色的小狼,灰蓝色的眸子里惊恐不安的眼神下却透着几分倔强。

这是只被人认为没有可能成为一个出色狼人的小狼,如果林睿没有把它带回来,它的未来也许是死亡,或者是流浪,也或许……

林睿的手触碰到它的绒毛时,它没有抗拒,林睿说,跟我回家,它顺从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跟在林睿身后回到了住处。

所有人都觉得林睿有毛病,这只黑色小狼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有些平庸,别的狼人很短时间能掌握的技能,它都要用很长时间,除去与生俱来的狼人特质,它没有什么能让猎人花费精力去训练的特别之处。

老大也有些不理解,林睿是个出色的猎人,这种明显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他向来是不会去做的,更不会是因为这只小狼可怜:“为什么挑上这只,这只也许用几年也出不来什么效果。”

“不会。”林睿的回答很简单,他看中的只是这只小狼的眼神,那种哪怕是在惊恐和不安中也没有失去的坚定眼神,这是在骨子里的东西。

名字是林睿起的,他从书架上随手拿了本书,翻了几页,手指在书上勾了一下,是个沈字,他把书扔到一旁:“姓沈,你来这里也费了不少周折,挺远的,就叫沈途,路途的途。”

林睿想到这名字就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也许就是这名字的原因,沈途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真正安定下来过,哪怕是他有了固定的住处,心却永远都在路上。

沈途一直很沉默,林睿话也很少,特别是训练的时候,他不会多说一句无关的话,沈途除了一次次按他的指令训练,一次次累倒在地上,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累吗。”林睿看着再一次倒在他脚下的沈途,他手撑着地,汗水混合着伤口中渗出的鲜血,滴落在地上。

“累。”

“你和别人不一样,”林睿手中的银线悄无声息地飞了出去,沈途咬着牙向旁边跃起,躲开了这一击,他嘴角勾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你本来应该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狼人。”

“我知道。”沈途没有看他,手还是撑着地,微微颤抖着。

林睿停了手,转身回到屋里,他知道,哪怕沈途已经是这样到达极限的状态,可刚才那样的攻击,只要他出手,沈途就一定还能躲开。

这种惊人的爆发力和耐力,不是来自他本身的身体素质,而仅仅是因为他不肯服输的倔强性格。

“睡了吗。”林睿躺在床上轻声问。

沈途靠坐在墙边的地板上,自从林睿在他躺下睡着之后袭击过他一次之后,他就不再躺下睡觉,而哪怕是最轻微的声响,他也能听到。

别放松警惕,如果有人要杀你,不会等到你睡醒了之后。这是林睿将银丝缠到了沈途脖子上时说过的话,像是刻在了他心里。

“没有。”沈途坐在黑暗里没有动。

林睿坐了起来,下床坐到了沈途身边:“你用什么时间睡觉?”

“随时。”沈途偏过头看了看林睿,黑暗中他能清楚看到林睿脸上的淡淡的笑容。

“讨厌我?”林睿觉得有点累,身体向下滑了滑,头靠到了沈途肩上,“我……”

“不讨厌。”沈途很快地回答。

林睿向他伸过手来,碰到他身体的那一刻,他感觉到的是温暖,被人接近,接受的温暖。

尽管林睿的训练方式可以用残酷来形容,但他却还是能感受到温暖,这些和林睿的训练无关,有些东西,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笑容就可以明白。

“为什么这么拼?”林睿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

“你说的,每次训练都是真正的战斗,”沈途听着林睿平稳的心跳声,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动,他喜欢林睿这样靠着他,“别人说的我都知道,我想让人知道他们错了,想要你满意,想要你开心……”

林睿突然转过头吻住了他。

沈途的身体明显地一震,然后有些不知所措的僵硬。

林睿的嘴唇温暖而柔软,带着他熟悉的气味。不能说这个吻是他一直期待着的,但他真的喜欢这样的林睿,温柔而平和的林睿,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抱住了林睿,身体轻轻靠了过去。

这只是一个单纯的吻,除去这个吻,沈途的手始终只是搂着林睿的肩,小心地揽着他。

“知道么,”林睿轻轻在他耳边说,“刚才我可以要了你的命。”

沈途这才发现林睿的指尖准确地顶在他心脏的位置,他有些沮丧,也有些郁闷,松开了搂着林睿的手:“你会杀我吗。”

“我不知道,”林睿笑笑,“谁知道以后的事,现在狼人和猎人的关系这么紧张,难保以后我不会因为这些事杀你,你也一样。”

沈途没再说话,靠着墙回到了之前的姿势,过了很久他才轻声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走的。”

“所以,我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林睿懒懒地回答,躺回床上,“包括我,这种情况下,谁还能保证什么……”

两人这次对话,在几年之后变成了事实,沈途走了。

林睿并没打算杀了沈途,但猎人和狼人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再是能被强压着就能压过去的了,林睿一直努力想要改变这一切,却终究没能成功。

沈途要走的时候他没的拦,拦也拦不住,沈途眼里的坚定一如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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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你没有,但我不能接受别的猎人对狼人的态度,给予和控制。

这是沈途走的时候唯一的理由。

林睿手里的银线带着风声飞向沈途,沈途没有躲,只是闭上了眼睛,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