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川在努力说服车里的人拉上窗帘,但游客遇上这种事情显然好奇大于恐惧,不管怎么磨嘴皮子都没顶上什么用。
招魂幡带着的队列忽然贴近了玻璃窗,水珠不断从玻璃窗上淌下来,车窗上蓦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外面有人轻轻扣着车门,声音很细,听不出是男是女:“有人吗?”
司机惊疑不定,扯着嗓子喊:“谁啊!”
车里的游客炸开了锅,一片乱糟糟的。
赵明川在后面听急了,大声吼道:“别给他开!”
车窗外的人晃着铃铛,拖着细细的嗓子继续说:“有人吗”
司机刚要打开车门,宋柏扯过一块抹布,把车玻璃上的雾气一擦,下方的车窗露出一张鲜红的脸确实是鲜红的,那张脸上没有皮肤覆盖,血肉直接挂在头骨上,原本应该是眼睛的地方深深凹陷下去,像是高温下刚刚开始腐朽的尸体,那张脸一下一下地撞着车窗。
坐在第一排的一名女游客看得最清楚,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脸色惨白,被当场吓晕了过去,后面的人纷纷上来查看状况,又被鬼脸活活吓得退了回去,客车摇摇晃晃,前面的人在凄惨地尖叫,后面的人想挤上来,一片混乱。
司机也只是个跑腿的,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盯着那张血淋淋的脸,一时惊恐得忘了移开视线,双腿直打战,随后发出一声鬼哭狼嚎,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
车头再次猛地一震,平直的路面上整辆车竟然有向前倾倒的趋势。
第38章 38 签珠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宋柏直觉不对,一把抓住司机:“别踩!”
不料司机已经两眼发直,像是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一个劲踩着油门。
宋柏当机立断一把抓住胳膊,直接扭到了身后,唐拾上前一步,果断一掌劈在司机颈动脉上让人昏了过去。
后排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都是铃声,却跟之前招魂似的铃迥乎不同,在脑海深处不断回荡。
唐拾回头看去,眼前的画面忽然沉了下去,像是一瞬间被剥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
色彩丰富的光斑在眼皮上流转着,他一个重心不稳,重重地磕在了前面的座位上。
唐拾艰难地睁开了眼,上下眼皮像是因为睡得太久了,睁开来的时候撕裂般得疼,腿压麻了,身体被过凉的空调风吹得发僵,他过了许久才从浑身酸痛头脑昏沉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隔空传来的铃声像是自九天而来,敲击着天灵盖,唐拾坐直了身子,出窍的魂魄重重落定,神智缓缓清明起来。
身侧忽然有只温暖的手掌覆了上来,唐拾下意识地要缩手,却被拢住了手指,轻轻握了握。
他侧过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望见了宋柏锐利的黑眸。
宋柏朝他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抬手指前面。
他循着宋柏的目光看去,只见最前排站着一个男人,他站在司机身边,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铃。
而方才还在路面正中间的客车,此时半个车头陷进了山路的护栏里,银灰色的护栏被撞得变了形,半个前轮卡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石子劈里啪啦往几百米高的悬崖峭壁下掉。
要是再来一脚油门,恐怕直接就冲出去了。
司机满身冷汗,夏季的短袖几乎被汗浸透了,他迅速挂倒挡后退,车子总算艰难地从险境里脱离出来,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却一丝雨水也没有落下来过。
乘客纷纷发出惊魂未定的惊叫。
“我刚刚……刚才明明是开在路中间……”司机脸涨的通红,却百口莫辩,毕竟车是他自己开出去的。
乘客吵吵嚷嚷着要保险公司和旅游社赔钱,争执了半天也没吵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因为天色渐晚,只能归结于司机疲劳驾驶,不得不让懂行的上下检查了一遍客车,确认没了问题才换了个人继续开最后一段路。
跟出发前鲜活的气氛不同,车内一片死气沉沉的,游客们脸色都有些异样,散客都聚成一团窃窃私语。
前面一个小青年似乎是独身出来游玩,没什么人可以交流,从前排扭过头来,对着宋柏小声道:“二位,我刚刚做了个很奇怪的梦,醒来客车就冲下去了,你们有没有……”
宋柏微微一笑,答道:“我刚刚睡得沉,没做梦。”
小青年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可是我做的梦真邪了门了,我来之前听人说过很多原始森林会发生很诡异的事情……你们说这有没有可能……”
宋柏打断他,认真道:“小伙子你这思想有点危险啊,不过我太老爷爷曾经传过我一句辟邪口诀,念上十遍妖魔不近,你要不要?”
唐拾瞥他一眼,提前为小青年点了一根蜡烛。
小青年被糊住了,探头过来看宋柏敲了一行字,然后递给他。
只见手机备忘录上写着: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小青年一口老血淤在胸口,气急败坏地转了回去。
“这位先生,福自天来,你一没做过亏心事,二没得罪人,没什么好怕的。”一道声音自走道上传来。
唐拾抬头,看到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站在走道上,衣服上纹着繁复的银线,大夏天的裹得竟然比他一个洁癖还严实,他左手手腕上挂了一串盘得光润的佛珠,另一只手捏着一个小巧的银色铃铛,恰是刚刚将他们从梦里惊醒的那一串铃。
他手支在座椅的后方,指尖的铃随着车的摇晃发出微弱的响声,坦率地迎上了唐拾探究和怀疑的目光。
这人长相丢在人群中算是上乘,却跟宋柏骨子里透出来勾人的俊美不同,他神色温驯,肩若削成,五官像是用刀细细雕刻然后用水润过的玉,透着一股古典的风味,俊得温和而带着一股书卷气。
更特殊的是他眼角有一颗清晰的泪痣,恰到好处地点在右眼眼角。
宋柏嘴角勾着一丝笑:“敢问先生怎么称呼?”
“我姓沈,名寒潭。”男子自报了家门。
宋柏也不欲藏着掖着,坦然道:“宋柏。”
“那位先生是一起的吧?”沈寒潭握着银铃,看向一边。
“唐拾。”唐拾淡漠地报了名姓,便懒得再作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