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宋柏在刚刚刮完胡茬的下巴上摸了摸，简短地答道：“五通神教和圣堂庙会。”

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玩意。

唐拾上网搜了一下，五通神是知名的邪神，时常有人偷偷供奉生出事端，圣堂庙会则是正经庙会，他太不清楚这俩玩意是怎么掺和到一起的。

“邪教，”宋柏解释道，“那时候有人打着五通神的名头成立了密教，起初知道的人不多，城隍庙没怎么管，后来在漓阳崇江各地陆续有懂行的加入，趁着圣堂庙会宣传邪教，甚至唤醒聚魔之地封印的妖魔，惊动了风宪。”

“这种非正经的教宣传的不是割头就是自/焚，没几个正常的，”宋柏皱眉道，“鬼知道他们哪来这么大力量。”

“信仰，钱财，情感，”唐拾道，“人的念头，说不清的。”

他还想深问，出租车已经到地方了。

地点是一片河滩，毒辣的日头底下赵明川全副武装，旁边都是车。

周白桃跳下去的地方水流湍急，搜救根本没有进展，这具尸体被发现还是因为河边钓鱼的老头。

“早上，六点多钟，”老头显然被吓得不清，带着方言的话都说不利索，“我以为鱼咬钩了，哪想到钓上来一个人头？警察同志你说说这叫什么事，这些人有没有点公德心，要死也别死在这江里头，您说这得多吓人呐！”

赵明川瞥了他一眼：“行了，人家不是自杀。”

他简单安抚了几句，待宋柏在嶙峋的石滩上走近了，才道：“早上六点左右发现的，残留的衣物和当天周白桃的衣着相符合，还要送去作DNA检测。”

周白桃的残尸已经被搬进了车里。

一个多月的漂流浸泡，让整具尸体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模样，衣服和骨架上的皮肉大半被河滩上的岩石撕扯得一干二净，大爷钓上来的准确地说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个连着半个躯壳、没有四肢的怪物，被水泡成灰白色的头颅上挂着海藻似的黑色头发，高度腐败的尸体内虫卵孵化，处在半液化的状态，看上去随便一碰都能爆出尸水。

重点是气味，这种程度的腐烂显然已经超出人类嗅觉承受范围了。

饶是赵明川出于工作原因见惯了尸体，此时还是觉得中午那顿麻辣烫在胃里翻江倒海。

第31章 31 别墅 “让我看看她让我看看杀了我妈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远处的河滩边上忽然冲出来一个人。

远远看去是个一头长发的女孩，不要命的架势竟然连赵明川的手下也没架住。

她跌跌撞撞地踩在河滩的乱石上，扒开密密麻麻的芦苇，声嘶力竭地吼道：“让我看一眼，我就看一眼！”

“这是……”唐拾喃喃道，觉得这女孩很眼熟。

赵明川头疼地一拍脑袋：“早跟她说了不方便，不知道怎么找过来的。”

宋柏低声提醒道：“蔡文娟的女儿。”

唐拾想了起来。

那姑娘一下没站稳，跪倒了地上，粗砺的砂石一下子扎进了她裸露的膝盖，旁边拦着她的人慌忙想上前去扶，被猛地一推，竟然让她挣了出来。

她脖子上的纱布已经拆了，光洁的颈部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疤，亚麻色头发已经褪成了原本的黑色。女孩素面无妆，眼里布着些许血丝，竟不顾腿上流着的血，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比起当时那个精致又风华正茂的学生，此时的女孩模样没什么变化，但唐拾知道，对她来说，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女孩瘸着腿，就要往装着尸袋的车上扑，被赵明川严厉地拦了下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抬起眼眸，眼里是刻入骨髓的痛苦：“让我看看她让我看看杀了我妈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周围的警卫终于赶过来想架住她，女孩抽出一柄水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让我过去！”

赵明川倒抽一口气。

宋柏沉声道：“你们怎么说的？”

赵明川迅速解释了一番，咬着牙道：“对外说法公布了蔡文娟和王万麟的罪行，周白桃伙同文物贩子报复了两个人渣，这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信她妈能干出这种事，整天寻死觅活拦都拦不住。”

唐拾脑子里闪过一句，周白桃说的“她和我一样大”。

“你吸引他的注意，我上去夺刀。”他听见后面赵明川对着宋柏道。

他朝后轻轻抓了一下松柏的手，说：“我来。”

他往前走了一步，宋柏制住了一脸你们要干什么快放手的赵明川。

女孩握着水果刀警惕地看着他。

唐拾一句话封住了她所有的动作：“你是恨她杀了你妈妈，还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我……我没有……”女孩控制得很好的表情霎时间出现了裂纹，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睁大了，下一刻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从通红的双眼大颗滚落，“我妈妈……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她凭什么不让我知道？”

她大声说：“你知道这一个月我睡好过吗？我梦见她来找我……如果没有我，如果我不读书，我不需要钱……我妈不会这么做，她不会做这种事！”

唐拾又走近一步，平静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可是你母亲更想让你活。”

女孩的手在发抖。

“害人来赚钱是你母亲的选择，不是你的，蔡文娟已经受到惩罚了，”唐拾道，“你知不知道……周白桃其实很羡慕你。”

“她被王万麟虐待的时候，被强迫着犯罪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过去死，”他踩在满地砾石上，神色庄重，“周白桃在桥上没想杀你，她刺的时候避开了动脉，蔡文娟和周白桃已经回不来了，你有什么理由不活着？”

“现在没有人能帮你，也没有人能劝你，你要自己顽强地走下去。”

泪水不断从女孩眼里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