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窝和粟米,那能一样么?”陆长卿不禁心疼,“明日还是换成燕窝吧。”

“长卿,我知道你孝顺,可是咱们陆家今后怕是都吃不起燕窝了。”陈氏看着桌案上的账本哽咽。

陆长卿拿起桌上的账本看了眼:“婉柔都跟我说了,母亲糊涂,这账本你为何要接?为何让方氏与咱们分账?”

陆家是外地来京,在上京产业极少,从前的老太爷说陆家书香门第,只要读书,也不做生意。

倒是方家给方浅雪陪嫁的庄子铺子不少,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只有陆婉柔那傻瓜才会喊着分账!

“我也是没办法啊,方氏咄咄逼人,说若不接下这账本,就要把你大哥的丧事,还有我这些年吃的药钱都算上,那可不是小数目,若是闹到御史那里,我怕影响了你的名声,”陈氏放下小碗,拿帕子抹眼泪,“这账本我只能接下,我若不当这个家,难道让婉柔还是妙嫣当家?”

“罢了罢了,”陆长卿也知道陆婉柔和许妙嫣不成事,“咱们省吃俭用些,等我和妙嫣的俸禄下来日子就好过了。”

他月俸八石,十两银子,外加朝廷抚恤大哥的二十两,现在许妙嫣也当了六品女官,一个月怎么也有几十两银子入账。

他已想好了,既然方浅雪要和他分账,那以后他的俸禄一分也不会给她们母子。

“长卿,”陈氏望着儿子欲言又止,犹豫再三才说道,“怕是等不到那时候,眼下就有件事。”

“何事这么急?”

“前几日我不是让锦绣斋给许氏做了几身新衣么?”陈氏小声道,“是赊账的,这账得尽快还上。”

“欠多少?”陆长卿一脸不耐烦。

为迎娶许妙嫣,他已经负债累累,这怎么还有一笔账?

“五千两。”

“多少?!”陆长卿大惊。

五千两放在煊赫人家或许不算什么,可放在他们陆家,一年的衣物都用不了那么多!

“五千两,”陈氏见儿子变了脸色,急忙解释,“锦绣斋的客人非富即贵,一件衣服上千两很正常,我都还没舍得给自己买呢,只是给许氏和婉柔买了几身衣服和首饰……”

“母亲!”陆长卿听得头脑发晕,险些站立不稳,“我月俸才十两,五千两你要我怎么还?”

“长离为官这么久,不是应该还有些遗物么?你去江宁的时候我叮嘱你把他的小金库带回来啊!”陈氏蹙眉道,“这钱是给许氏花的,用他的钱还上正好。”

“……”陆长卿手捂心口,“大哥他那点钱生前他自己就已经挥霍得差不多了!哪有什么剩下?”

陆长离虽未娶妻,但他自诩风雅经常出席京中诗会,那种集会上都有美人作伴,他看上了就会豪掷千金。

“怎么会没有?”陈氏急得站起来,“他当巡查使的,每回去巡视地方官员不得孝敬些啊?这么多年怎么也攒了几千两!”

第19章 男人果然信不得

她亲耳听长子说过巡查使是天子近臣,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地方官员都把他当祖宗供着,每回巡查都是满载而归。

不过之前陆长离未成亲,陆家由二房媳妇儿管家,所以陆长离的小金库从未上交过。

“这……”陆长卿见瞒不过去,只能和盘托出,“母亲,并非我有意眛下大哥的钱,而是在江宁的时候,大哥那点钱都给了许家。”

“你不是说许氏视钱财如粪土?”

“妙嫣是不爱财帛,可不代表许家人不贪财,这钱不给,许家人根本不让我带妙嫣走!”陆长卿重重叹了口气,“大哥留下的一千两银子都给了许氏的家人,不过就算有那一千多两,也不够还的。”

“唉!”陈氏呆呆望着桌上的粟米粥,“现在怎么办?”

之前她还以为许家人和许妙嫣一样淡泊名利,正好可以省一笔聘礼,现在才明白该给的早就已经给了。

她长子留下的小金库就这么没了,想想就心疼。

“还能怎么办?把衣服退了!”陆长卿道。

锦绣斋可不是普通的店,听说背后靠山是某位王爷,敢欠债不还,锦绣斋的打手能把债主家里的房子都掀了。

能在朱雀大街开铺子的谁家里没门路?这样的店陆家得罪不起。

陈氏不说话,只拿帕子抹眼泪。

“要是我自己的衣裳退了就退了,可要妙嫣和婉柔把衣裳拿出来退,她们该多委屈?再说也不知穿过的衣裳,锦绣斋还收不收。”

母子二人相对无言,屋里只有火盆里炭火发出的哔啵声。

半晌,陆长卿长叹口气:“这账还是让方氏还吧。”

“哼,”陈氏冷嗤一声,长长的指甲捏紧了帕子,“有钱办生辰宴,却连个账也不帮我还,有她这样当人儿媳妇儿的吗?她根本就瞧不起咱们,想看咱们笑话。”

“她敢!”陆长卿将手中账册一丢,“她一个罪臣之女,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咱们?明日遥儿和远儿的生辰宴,你直接让锦绣斋的人去宴席上要账,若她不肯就卖她的首饰!”

“对对,”陈氏灵机一动,“我怎么没想到呢?就不信她连脸都不要了,当着宾客们的面,她怎么也得息事宁人。”

***

松声居后院中。

夕阳照着几棵高低不一的松树,树影婆娑。

与屋外的冷清不同,屋里却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香味。

“小姐不好了,陆二爷去梅花傲了!”丫鬟绣球匆匆从游廊上跑过,进了屋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就手指外边开始禀报,“奴婢听说二爷还特意让人买了衣裳和鞋袜给两个孩子的生辰礼!”

正在调香的许妙嫣眉头一皱,手中香丸滚进研钵里:“原来那些话都是骗我的。他说什么与方氏和那两个孩子一刀两断了,可终究是撇不下亲生骨肉。”

她一身锦绣斋的明黄银丝衫裙,配上红珊瑚珠步摇,乌发如云,美得不可方物。

“那也不一定,奴婢瞧着二爷对小姐是真心的,或许……他只是去瞧一眼就出来了。”绣球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