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鹿佑青的目光终于从照片上收回,她?看?向颜鹤眼?神深邃,思忖了片刻,缓缓开口。

“寒假的时?候,你?受了伤,后面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在住院,你?妈妈就给你?办了居家学习。”鹿佑青思索着要怎么说才能不让颜鹤记起那些不好的事情,但显然颜鹤的关注点也不在那处。

“所?以,你?放学之后就来?我这里给我补课吗?”

鹿佑青一怔:“算是?吧。”

如果她?的吃住一直都在颜鹤家里,甚至有好几次晚上两人偷偷睡在一张床上也算是?放学后的话。

“真的嘛,那这算是?因祸得福吧。”颜鹤坐在椅子上笑着说。

鹿佑青看?着她?,被她?唇角的笑意感染,抬手勾了下面前人的鼻子。

“你?呀你?。”

她?忍不住跟着笑,可是?回忆却不受控制地滑落了那个冬天,那个寒冷刺骨的下午。

那一天的事情她?记得很清楚,由于前一天和颜鹤约定好第二天要出发一起旅游,她?的背包里装了很多?东西,颜鹤爱吃的糖果,颜鹤爱吃的零食,颜鹤爱喝的水,还有颜鹤送给她?的八音盒,她?幻想着能和颜鹤在山顶的晚上听着八音盒依偎而坐。

可是?事与愿违,当赵磊的名字出现在她?脑海的时?候,她?甚至有一瞬的恍惚这个人是?谁,下一秒才意识到是?那个造她?作弊的谣言被开除的人。

具体说了什么记不得了,好像是?赵磊被学校开除后后面又去了几所?学校结果都不要他,后面才知道是?颜家那边打了招呼,他怒极了,不敢惹颜家却能把怒意发泄到家里破产的鹿佑青身上。

推搡中,鹿佑青的书?包被夺走,拉链被扯开,小巧精致的八音盒就这么从包中掉了出来?,一瞬间鹿佑青的世界静止了,具体的她?也记不清,等她?反应过来?身上就已经全是?血了,不是?她?的,是?颜鹤的。

颜鹤倒在她?的怀中不住地发着抖,鲜血从她?的脑袋里溢出,迅速染湿鹿佑青洁白的长裙,血腥味混杂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包围着鹿佑青,鹿佑青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脑子一片空白。

“哐当”钢管掉在地上,滚至她?的脚边,她?的世界一片黑白。

后来?,赵磊跑了,颜鹤被送进了医院抢救,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才彻底醒来?,八音盒上的裂痕也再也无法修复,永远唱不出悦耳的乐曲,而那一天彻底成?为了鹿佑青的不敢回忆的绝望之日。

记忆悄悄收回,面前的颜鹤仍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她?回忆的事情,一会是?自己写不好数学题鹿佑青不许她?亲,一会是?写题的时?候鹿佑青靠她?很近感觉空气里都在冒粉红泡泡。

鹿佑青看?向她?,耐不住心口的悸动和汹涌的爱意,以吻封上了她?的唇。

颜鹤一怔,看?到了自鹿佑青眼?角滑落的泪痕,心口像开了一个大口子,有猎猎的风吹过,她?闭上眼?,沉浸在和鹿佑青的吻中。

就在这时?,未关的房门忽地被人敲响,颜素弈的声音透过门板响在了房间里。

“保姆做好了饭,一起去吃吧。”

颜鹤和鹿佑青从激烈的吻中脱身,额头抵着额头,鼻息交错呼吸交缠。

听到外面颜素弈的声音,颜鹤忙清了下嗓音:“知道了妈妈。”她?的声音暗哑,还好隔着门板,颜素弈没?有多?么怀疑就离开了。

再次看?向面前的鹿佑青,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两人的姿势发生了变化,鹿佑青正?跨坐在自己身上,一双湿湿的眸子泛着雾气,唇瓣红润,像是?被欺负地要哭出来?。

颜鹤忍不住抬手擦过鹿佑青唇瓣的水泽,抵着她?的额头亲昵着笑着说:“妈妈让我们去吃饭。”

鹿佑青抿着唇,柔软的舌尖触及指尖,似从触碰之处泛起了阵阵电流,两人皆是?一愣。

怕再次吻上去,两人赶紧起身整理?好衣服,走了出去,楼下的颜素弈已经坐在桌边了。

“来?了。”她?的目光扫过两人,淡淡一笑:“快来?吃饭,饭都凉了,不知道你?们两个在房间里干什么呢。”

颜鹤脚步一顿,欲盖弥彰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两人于是?坐在了桌边,沉默着吃着这顿饭,颜素弈看?着两人这奇怪的氛围,不由地弯起唇笑了下,颜鹤本?就心虚,这一笑倒好直接让在喝水的她?被呛到了,拿开水杯咳嗽着。

鹿佑青马上放下筷子拍着她?的背,声音满是?着急:“怎么样,有没?有呛到,快缓一缓。”是?出于生理?和下意识的反应,没?有一丝演技掺杂。

颜素弈伸出的手缓缓落下,她?看?着鹿佑青,一双和颜鹤无甚差异的眸子微微勾起,欣慰地笑了。

颜鹤和鹿佑青在一起六年,她?其实?一直知道两人的关系,这几年鹿佑青对颜鹤的好她?也全看?在眼?里,想着,她?忽地回忆起了当初第一次看?到鹿佑青的场景,那一次的见面,属实?算不上多?好。

记得那一次她?在国外谈工作,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就算第一时?间定了回国的机票,等她?来?到医院的时?候距离颜鹤进医院也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她?是?在医院急诊的走廊外见到鹿佑青的。

这么冷的天,鹿佑青穿一身单薄的白色长裙,裙子上沾染着鲜血已经干涸了,她?坐在走廊的地板上,蜷缩着身子抱着膝盖,凌乱的长发露出的半边脸颊苍白如一张白纸,眼?神呆滞,浑身止不住地发着抖,像在寒风中一朵萧瑟的百合花,马上就要凋零。

她?自己一个人在急诊室外面呆坐了十几个小时?,夜间走廊的温度低于零下,她?就穿着这单薄的长裙,一刻都未眨眼?。

在飞机上颜素弈就得知,颜鹤是?为了救面前的这个少女才被钢管击中,可在看?到鹿佑青的时?候,她?这十几个小时?的怒意忽地就不知道从何处宣泄。

鹿佑青注意到了她?,只是?稍稍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又埋头在膝盖上,继续死死盯着亮着红灯的急诊室。

后来?急诊室的灯终于灭了,等医生走出来?的时?候,颜素弈看?到鹿佑青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像一棵挺直的松,颤抖着嘴唇想要开口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死死地盯着医生看?。

医生宣布颜鹤没?有什么大碍,然后颜素弈就看?到了,松树的腰被折弯,鹿佑青泄去了所?有力气,直直倒在了地上彻底昏迷了过去。

后面鹿佑青被抬至病床上时?,她?这才看?到鹿佑青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其中手臂上被剜的伤深至见骨,却在这十几个小时?里被她?硬生生熬到止血。

之后就是?颜鹤昏迷了一个星期,她?要去工作,于是?找了保姆去照顾颜鹤,却被保姆告知她?的所?有工作都被一个少女抢了去。

鹿佑青从病床上醒来?就没?有听医生的话好好休息,她?一直呆在颜鹤的病房,雕塑般坐在椅子上死死看?着颜鹤,等着颜鹤醒来?,除却吃饭和换药,她?几乎一刻不停地呆在颜鹤身边,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到白天。

第045章 第 45 章

颜素弈唏嘘地叹了?口气, 当时?的场景太过震撼,她第一次在一个刚成年的少?女?身上看到什么是深爱,而当时?鹿佑青的那份炙热的爱, 到现在似乎都?没有?改变。

颜素弈欣慰地弯起唇, 在国外的那几年,她有?意识地减少?了?得知颜鹤消息的途径,虽然也会从一些地方得到自?己?女?儿的消息,想去看她,但她怕自?己?会心软回?国,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向颜鹤低头,所以干脆不去了?解颜鹤,而令她如此?有?恃无恐不担心颜鹤的主要原因, 就是鹿佑青。

消息途径减少?的后果就是, 她并不知道这几年颜鹤和鹿佑青之间发生的事?情, 也不知晓颜鹤和鹿佑青到底产生了?多大的矛盾,从她的角度看去,鹿佑青的确把颜鹤照顾得很好?, 至少?目前这个失忆的颜鹤, 没有?对她这个母亲露出任何伤心的表情。

鹿佑青的眼睛很漂亮, 看人的时?候眼尾会微微勾起,含着媚意一般, 偏偏人长得很温柔清冷,像妩媚的狐狸走在雪中, 高?贵又令人不敢亵渎,明?明?是冷情冷心的模样, 却比任何人都?要深情。

颜素弈能看到鹿佑青的眼底藏着的深沉渴望和迷离,这样的情绪在她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出现, 是只盯着一个人就不会松口的野兽,这些情绪只有?在看到颜鹤的时?候才会真正显露出来,时?至现在这份感情非但没有?消减,现在看着颜鹤的眼神还隐隐有?加深的趋势。

颜素弈看着鹿佑青和颜鹤的互动,看着鹿佑青对颜鹤自?然而然显露出来的关系,一双和颜鹤相同颜色的棕栗色深瞳忽地沉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