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无人理会。

只有脚边传来细小的沙沙声,剑客艰难低头,随即惊骇看清一条手指粗细、通体碧绿的小蛇嘶嘶吐信,攀上他的小腿。

那鲜艳的颜色,令人毫不怀疑其一对小小尖牙之中,蕴着如何见血封喉的剧毒。

他登时头皮发麻。

剑客全身内力都用于抵御体内血毒,并分不出力气解决这灵巧的活物,他目眦欲裂看着小蛇鲜红信子,金黄竖瞳中光亮诡异、而后缓缓张开口

“碧珏,回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微哑弱气的男声淡然响起。

那蛇显然极通灵性,听见声音后,竟当真闭上了嘴,晃了晃细小的尾巴尖,而后乖巧游爬去说话人的方向。

蛇身灵巧攀上玄铁铸就的机关椅,轻车熟路圈紧宽大衣袖下露出的一截瘦削手腕,三角形的小脑袋乖巧搭在男人苍白手掌之上、蹭了蹭他纤瘦指尖。

男人似乎被它取悦了,很低的笑了一声,而后抬起手来、颜色朱艳的薄唇贴着小蛇突出的吻部碰了一下,如轻吻般、并垂眸对它道:

“怎么能随便咬脏东西,坏孩子。”

分明语气温和,然而置身此种遍地尸骸的场景之中,便会叫人莫名不寒而栗。

说完这一番话,男人才终于气定神闲转头、将视线落在那奄奄一息的剑客身上。

这只靠机关椅行动、语气阴毒的男人,却长了一张病弱却昳丽的美人脸。分明面色苍白,薄唇却常如饮过血般艳红,以至于衬得轮廓细长的眉眼更如泼墨般漂亮;睫羽浓密如漆,偏偏嵌在当中的一对瞳仁,竟是与他腕间小蛇有些肖似的暗金,更令这张不似活人的面容上,多了几分诡谲的鬼气。

男人单看长相就已足够惹眼了,一身张扬绛紫衣袍却更是将他阴美气质烘托到了极致,长至臀丘的乌发分出几缕、颇费心思编织成细辫垂在胸口前,身上与发间皆缀了些很有苗疆风情的银饰,远远看上去,如毒蝶轻颤翅膀时、鳞羽闪过的粼粼碎光,危险、却又透露出致命的美感。

简直就是个妖孽。

他看着对他怒目而视的剑客,却丝毫不觉那目光刺眼,只弯了弯血色唇角、真情实感夸赞:

“竟能扛过钩吻毒发,也算有点儿本事。”

男人指腹摩挲着腕间小蛇愉悦昂起的冰凉脑袋,视线还落在那剑客身上,却突然问恭敬站在他身后的养子:

“阿忌,你说,这人该如何处置?”

洛忌听到自己的名字从男人口中被念出,阴郁眸色倏忽一亮,模样像是环在对方纤细腕骨间的那条蛇。

他微微弯腰、小心翼翼靠近男人,态度乖巧道:

“既是对父亲大人出言不敬,不若先拔了舌头,再用蛊虫为他种条新的,叫他重新学一学如何说人话。”

……

洛观宁听着男主贴在他耳边说的话,有点微妙地在心底一叹气:

果然像他这种大毒虫,只能养出变态的小毒虫。

他这个小世界的身份是江湖中臭名昭著、极善蛊毒暗器的苗莱宗宗主。

初入江湖就因为睚眦必报又歹毒的性格触怒一帮名门正派,更是在暗杀了当时的正道魁首后与男主之一死斗,他废了对方一只眼睛、男主伤了他双腿经脉,从此退隐江湖,一边带娃、一边在深山老林当自己的邪派头子。

两个捡来时候还不到十岁的娃娃在他极度不走心的扭曲教育下长大成人,女主出落的愈发娇艳漂亮、性格又总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简直太吸引他这种阴暗病娇,占有欲日渐一日膨胀,自然令女主察觉到不对劲,素来厌恶他残虐阴毒风格的女主于是策划起自救

与青梅竹马的养子男主联手,用毒废掉他的内力,并投奔了已是江湖第一人的、他的死敌。

却不知道他早已察觉到女主的异心,不过将计就计中毒,实则在女主逃跑后就自服解药,并从此彻底黑化,为独占女主与三个男主斗的你死我活,最后还是因为寡不敌众、只得耻辱退场。

眼下这波剑客对他不入流的寻仇,也是来自女主偷偷放出的消息。

洛观宁还是第一遭在小世界养娃,就经历这种变态刺激的剧情,一时间有点无语凝噎,然而眼瞧着他又连续搞崩三个小世界,要是这次再不过关,说不定要在惩罚世界经历如何恐怖的对待,只得强压下心中最后的良知,兢兢业业全身心代入带恶人鬼父的身份之中。

他听了洛忌的回答,若有所思目光落在被吓到瞳孔缩紧的剑客身上,仿佛当真思考对方提议的可行性。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道清脆女声打断愈发危险的氛围。

“父亲,小胭回来啦……啊,又有谁惹您不快了吗?”

红衣少女步履轻快走到空地,视线略一触着地上死状熟悉的众多尸体便挪开,细眉微不可查一皱。

待到看向轮椅上的男人时,堪称绝色的娇艳小脸上,表情又是一派天真了。

她仿佛搞清楚了眼下的情况,便凑到洛观宁的身边,昂着脑袋拽住了对方衣袖、撒着娇开口要起人:

“小胭新配的毒方正缺人试试效果,父亲,小胭瞧他身体不错,赏给小胭做药人可好?”

洛观宁暗金瞳孔微垂,看自己绛紫袖口上落着的那只白皙纤细的少女手掌,眸底经年不化的阴冷似是因而融化几分,他进而将眼仁睨向洛胭,朱红唇角微弯起时、语气几乎可称宠溺:

“小胭想要的,父亲自然都允。”

少女那张动人的脸上,清晰划过一瞬松懈,洛观宁也不知道看没看见,只是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不过,小胭最近,和江湖上的朋友聊得开心吗?”

……

洛胭的脸色陡然一白。

然而不过瞬息之间,她又恢复了一贯无辜的表情,以一种茫然眼神看向男人,仿佛全然不知自己的养父在说些什么。

洛观宁却清楚感受到对方抓着自己袖口的手指、在无意中收紧了几分。

他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冰冷苍白的指节勾起少女尖俏下巴,温和的、耐心的抚摸对方侧脸,如毒蛇以蛇信细细描摹猎物的轮廓般,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