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一寒见他没有别的意思,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别的,只好道?:“那你有什么要帮忙的记得叫我。”
陈恕似笑非笑看了庄一寒一眼:“不用,你去洗你的就行。”
他语罢伸手把对方从门口轻轻扒拉开,直接侧身走进?浴室,反手把门锁上,牢牢隔绝了一切窥探的视线。
庄一寒站在门口,见状眼皮子狂跳不止,心想陈恕这?是在防谁呢,自己又不是流氓,难道?会偷看他吗?!再?说了,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陈恕手上有伤,洗澡的时间?难免长了一些,等他套上睡衣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见客厅的灯不知被谁给关了,入目是一片暗蓝色的幽寂,主卧的房门被关得严严实实,听?不见半点声?响。
庄一寒要么生气?了,要么睡着了,要么生气?的睡着了,除此之外陈恕想不出第四种可能,换了以前他大概会进?去哄一哄,毕竟庄一寒现在一颗心都扑在了自己身上,想哄这?个傻子高兴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陈恕在门口站了片刻,到底也没进?去,最后?一言不发?转身,回了自己选的那间?客房。
因为?对环境太过熟悉,所以连灯也没开。
陈恕在黑暗中掀开被子上床,直接闭目倒入了枕头,这?几天积攒的疲惫潮水般涌来,让他的意识越来越昏沉,就在陈恕快要睡着的时候,一具温热细腻的身躯忽然从被子另外一端悄悄钻进?他怀里,惊得陈恕瞬间?睁开了眼。
“谁?!”
庄一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钻上床的,发?梢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他眼见陈恕浑身紧绷,一副警觉至极的模样,不由得挑了一下?眉梢:“你怕什么,我又不是鬼。”
他语罢忽然又安静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悄无声?息钻进?陈恕怀里,未着寸缕的身体紧紧贴着他,低声?道?:“我想和你一起睡。”
陈恕一顿:“……为?什么?”
庄一寒:“没有为?什么。”
陈恕沉默片刻,最后?一言不发?捏住庄一寒的下?巴,微微用力迫使对方抬头看向自己,他明明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想让我上你?”
这?句话他以前也问过,在庄一寒喝醉的那个夜晚,对方哪怕神志不清也被这?句轻佻下?流的话气?得不轻,狠狠咬了他一口。
陈恕不知是不是想故意激怒庄一寒,居然又问了一遍,他在黑暗中盯着对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熟悉的冷意和愤怒,然而对方闻言只是条件反射攥紧拳头,最后?又脸色难看地缓缓松开,忍下?了这?一份难堪。
庄一寒冷笑反问:“我躺上来就代表想和你上床?”
陈恕很好说话:“不是就下?去。”
庄一寒却倔强吐出了两个字:“我不!”
庄一寒语罢在黑暗中狠狠低头,牙关紧咬,嘴里不知不觉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连带着眼眶也有些发?酸,为?陈恕忽冷忽热的态度感到委屈,这?个人对自己好的时候连命都不要,不好的时候就喜欢说这?种话来羞辱自己。
自己喜欢他,想和他一起,是什么很不知廉耻的事?吗?是什么该天打雷劈的事?吗?
酸涩的情绪是会感染人的,陈恕见庄一寒不肯抬头,心里大概也猜到了几分,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不公平,上辈子这?个人什么狠心绝情的话都往他身上丢,在心头扎了几百几千个窟窿,这?辈子自己不过让他下?个床,就委屈的得眼睛通红眼泪直掉。
有钱人了不起么?
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
但庄一寒这?三个字在上辈子的陈恕心里又好像确实是了不起的……
“哭什么?”
良久,陈恕终于开口,在黑夜中不知夹杂着几许叹息,今时今日?被他哄并不是什么好事?,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对方日?后?痛苦的来源,伸手摸了摸庄一寒微凉的脸颊,语气?低沉温和:“我逗你玩的,想留在这?里睡就睡吧。”
庄一寒以前肯定没这?么好哄,起码不会被气?得都掉眼泪了,就被陈恕轻飘飘一句话哄好,但感情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没道?理,他闻言在黑暗中抬头看向陈恕,眼眶红红的,声?音沉闷:“那你不能再?说那种话气?我。”
他不喜欢听?,就好像陈恕只把他当个玩意儿。
陈恕笑了笑,做出保证:“好,我下?次不说了。”
庄一寒闻言这?才缓和神色,竭力忽略自己心中的不安,在被子里紧紧抱住陈恕,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刚才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又看到了陈恕在船上时看自己的那个眼神。
一条黑蛇不知何时缠住了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细长蜿蜒的身躯绳子般垂下?,头颅不偏不倚就在陈恕头顶上方,它轻轻吞吐着信子,明明没有属于人类的五官,却偏偏让人感觉在笑:
【陈恕,】
这?条黑蛇提醒道?,
【他爱上你了。】
像是一场荒诞的游戏,终于到了该落下?帷幕的时候。
第29章 将离 你听
庄一寒爱上自己了?
陈恕闻言多少有?些讶异, 这个答案虽然在意料之?中,然而等真正戳破的时候又难免让人?觉得突兀, 甚至有?种做梦般的恍然,原来前世求而不得的东西到手?了是这种感觉吗?
比预想中要?平静得多。
庄一寒只?感觉陈恕忽然在黑暗中轻轻抱住了自己,动作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紧密,对?方用下巴抵着他的额头摩挲片刻,最后漫不经心落下一吻,低声道:
“睡吧。”
这个吻是冰凉的,风一般不可捉摸。
这个夜晚是纷杂的, 陈恕久违做了一个梦。
他原以为自己又会梦见上辈子支离破碎的结局, 然而出现在梦中的却是一架纯黑色的施坦威钢琴,自己局促坐在琴凳上,身旁还有?一名男子, 对?方一个音一个音地教他弹入门?曲, 眉眼低垂, 不经意流露出几分细致的耐心。
男子教的很认真,陈恕却因?为太过紧张, 大脑一片空白,十个手?指头跟打?了架一样笨拙,怎么都记不住调。
“对?不起,我、我是不是太笨了……”
陈恕听见梦境中的自己语气不安, 仿佛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十根指尖紧张扭在一起, 力道大得泛起了青白。
“你太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