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传送所需的灵力耗费极大,尹千煦方才替荀肃挡住了箭,第一道天雷也恰好结束。
他跪在地面,一手控着流云箭不刺穿结界,一手狠狠捂紧了心脏。
他好疼,真的好疼,好疼啊,疼死了……
他几乎要丧了理智,眼前亮堂堂的,什么都看不清,剩下的意识全用在了维护结界上,不让流云箭打进来。
流云箭一旦启动便没法停止,除非刺入了目标。尹千煦看不清眼前的东西是什么,但他无法将其掉转,也无法将它停止,只得死死撑着,赌上命,堵上一切地撑着。
第二道天雷很快就来了,比第一道更激烈,更疯狂。尹千煦通身浴血,白袍早已看不出昔日的颜色,那发冠本就摇摇欲坠,此刻终于断了,一袭墨发扬起,更强更猛烈的刺痛直直劈向他魂灵。
唇边的血已不知流落了多少,口腔充斥着血腥味,尹千煦双眼空洞,薄唇微张,想尖叫,想嘶鸣,但他喉咙像是被血块堵住了,发不出一丝声响。
神识早已疼得不清,脑海中反复晃荡着一句话。
怎么还不结束啊……
等到第二道天雷过去,尹千煦已千疮百孔,丧失神智。迷迷糊糊间,他双眸半阖,第一次有了想死的欲望。
第三道雷来得格外快,甚至不给他时间喘息,便急急落下。
尹千煦颤抖着,艰难地喘息着,他佝偻着身子跪在地面,维持结界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流云箭的劲头越来越冲,结界已传来“嘎吱嘎吱”不稳的声音,似是下一秒便会破碎。
第三道天雷的势头甚至超过了前两道雷相加,尹千煦被震得似是要爆体而亡,灵魂都像是碎成了渣,他喉间溢出尖叫,血块却将其生生撞碎,到嘴边时一个字也没法喊出来。
天雷消失的刹那,尹千煦像是也挺到了极致,抵御流云箭的那只手,终于落了。
他只觉一股冰冷末入了心脏处,本该疼的,但刚经历过天雷,这身子似是麻木了,除却感到温热的血流出身体,他竟没多的感受。
眼前好亮,什么都看不清,看不清远处的焚杳,看不清变异的人面蛛娘,看不清魔族的死士。
可向来无欲无求的离垢神君,竟在这时有了所求。
他好想再看看,再看看他从小养到大的小徒弟的脸。
身子轻飘飘地坠落,右肩传来一阵麻木的触觉,天雷的劲头还没过,全身上下都疼得厉害,即便是此刻他右肩的骨头生生被人掰断,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多的痛苦加持。
疼到极致,便不会再疼了。
没了视觉,听觉便变得极其敏锐。人都说死前最后丧失的是听觉,看来这话果真不假。
他听见焚杳说的退兵,听到人面蛛娘?O?O?@?@的爬动声,听到魔族死士应的“是”。
还有身后那个,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似是世界崩塌般痛到了灵魂的喊叫。
“师尊――――!!!”
那道喊声就像一个开关,打开了尹千煦记忆的阀门,瞬时间,回忆如流水一般涌入他的大脑,走马观花般播放着他的一生。
只是这片段有些不全,千年前他的经历全然不提,放映的皆是一人。
那人长相英俊,一双纯澈漂亮的星眸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但总是爱给他惹麻烦,却也是他护了一世的人。
心口忽地流过一股别样的情绪,即便是痛得要命,但一想到他,这痛楚竟透出了一丝甜。
他为什么要这么宠着荀肃?为什么不管他泛多大的过错也能纵容?为什么将他的安危置于自己之上?为什么临死前脑海中皆是他的面容?
那些他一直压抑的,一直以来逃避的东西,此刻终于被直视,被剥开,见了天光。
尹千煦缓缓睁开眼睛,望见的是荀肃透明的,飘远的肉身。看来他已经渡劫成功,即将回到原身了。
只不过他脸色不太好看,嘴上好像还喊着什么……
喊着什么呢……
算了,听不清了。
尹千煦呼吸越来越慢,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灵魂正碎成一片片,好像下一秒会飘散。
眼见荀肃即将没入天边,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扯出一个微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但这笑容如同昙花一现,极其短暂。
尹千煦轻轻动了动唇,似是说了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薄唇早已变得苍白了,只隐隐还看得出一丝淡红,他动作很微弱,但若是仔细了,还是可以看懂。
“不准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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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卷:谁料遇归宿
第59章 气急攻心
凡人皆认为,天界便是建立在苍穹之上的天地,是神仙的居所,是极乐世界,实则不然。
所谓天界,并不像人间画本子里说的,有飘荡的云朵浮在地表,也不像远古时期的传言那样,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说实话,撇去那些一天到晚飞来飞去的神仙,天界其实很普通。它也有昼夜交叠,也有帝王居住的皇宫,时间流逝也如人间一般。
荀肃醒来的时候,头脑阵阵发疼。他轻轻动了动指尖,清晰地感觉到了远超先前的、充沛的灵力,正在血脉里流淌。
回到原身的那刻,脑中猛地灌进了一股记忆,在他脑海横冲直撞,他睁眼,望见的是一块由灵石制成的天花板。
墨青色,看着很光滑,纹路深深浅浅地遍布在其间,是他喜欢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