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1 / 1)

在店内守着的官员清清嗓子:“请诸位论君与民,时间一个时辰,长短不论。请开始作答。”

这命题也太简单了,仅论君与民,话题也太过宽泛,到底是论二者的关系还是论如何治理?众人踌躇了起来。

可是上方的官员显然没有要给他们提示的意思,就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像鹰隼一样扫视着下方的人。

在细微的磨墨声中,田柯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水,盯着面前的白纸,好像白纸上幻化出了武王的身影。论君与民,该如何去写?不,他真的有资格去论这个问题吗?

他活得太纯粹。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活得太无知。

他坚守了一辈子的道义,在最近几天好像正在崩塌,而他却不知道它为什么崩塌。好像他赖以生存的基石被撬动了,人们遵守的规则被质疑了,这个世道转瞬间天翻地覆了。他竟然不能说撬动了基石的人是错的,质疑了规则的人是大逆不道的。

一滴墨滴滴到了白纸上,他的袖袍在抖,他的手腕在颤抖。

宫侍及时注意到了他的异状,连忙低声问:“老人家可是身体不适?我可以传召医者为您诊治,请您到偏殿歇息。”

她说着就要来扶起他,田柯猛然握住了自己越来越抖得厉害的手腕,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无事。”

宫侍略微犹豫,放下了搀扶的手。

田柯只感觉自己的胸腔变成了一个漏风的风箱,他用力地呼吸着,可是脑袋还是在发晕。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握着毛笔的手触及了白色的纸页,在上面写下一行字。

他写完这行字,居然感觉如释重负。

眼也不花了,手也不抖了,他将毛笔扔下,笔尖在白纸上晕开了一大团墨字,他突兀地笑出声,笑声低低的,充满了无力感。

宫侍呆呆地看着纸上的字,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作答。

“您确定要这么写吗?”她疑惑而茫然地问。

“就这么写,不添一字,不改一词。”田柯疲惫道。

纸被宫侍交了上去,随后她带田柯去侧殿休息。

其他还没有作答完毕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田柯摇摇晃晃离去的背影。居然答这么快,这到底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明目张胆地敷衍?

许昂敬佩道:“不愧是田师,那句话一定是鞭辟入里一针见血。”

他暗自感叹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有很长的路要走,比起真正有学问的人他根本不算什么,便静下心低头奋笔疾书继续作答。

墨翎和隋衍担忧地看着田柯。

隋衍飞快写完自己的答案,赶紧跑去偏殿照顾他了。墨翎看到师弟过去了也暂时放下了心,又努力写了大半刻钟也匆匆过去。

一个时辰后,所有贤士的答卷都交了上去。

武王要亲自阅卷,让他们再等待两刻钟。

许昂又一次见到了田柯,不同于进宫时的精气神,田柯倒像是被抽干了心力似的,头微微垂着坐在椅子上,眼神也空着,视线不知落到了何处。

许昂吃了一惊,以为他年纪大可能是犯了旧疾,赶忙过去关怀了一番,再三确定对方没事才微微放下了心。

宫侍来宣:“武王阅卷完毕,请诸位移步正殿。”

田柯一双有些浑浊的老眼噌的一下变得锃亮,立刻站了起来,第一个跟着宫侍走。

隋衍面如土色,赶紧看了看师姐,师姐道:“此时不卖惨更待何时?”

隋衍得到了首肯,一个箭步蹿到老师身边压着声音小声哭道:“老师您可千万不要犯糊涂啊,我和师姐的小命就在您手中了!”

“一边去。”田柯骂了一句,目不斜视。

隋衍一愣,居然感觉到了一丝松动,老师好像不再死心眼儿地要在大殿上诘问武王了。

墨翎要劝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师姐弟俩再次隐秘地交流眼神,心中的大石好像落地了。

一踏入大殿,他们按照礼节行了礼,老师也没有倔着脾气直挺挺站着,师姐弟二人更是产生了诡异的欣慰,差点要给自己擦一把泪了。

这时众人才抬起头,打量上方王座上坐着的武王。

对方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确实大病初愈。但是她仪态端庄,神情沉稳,没有故意显露出来凌厉的眼神或者气势,从上至下透出的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大权在握的感觉。

因为握有权力,所以无需刻意彰显。

众多贤士久不被召见的火气在无形之中消散了。

武王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摞纸,她拿起最上面的一份,面带微笑问:“机关工造师田柯,你交上来的这份答卷,最别具一格。本王想再问一遍,你确定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是。”田柯排众而出,挺直着脊背拱手。

武王举起了手中的卷子,所有人都抬眼看去,随即神色各异。

只见白色的纸页上写着醒目的一行字。

“田柯无知莽夫也,不懂为君,不懂治民,不敢谈论君与民。”

整理人: 网址:w,w。w.d?j(x)s.x(y〕z, 20/02/2025 10:23

??[296]以死谢之

田柯这是疯了不成?竟然敢在这种场合这种试题上写这样的文字?

许昂嘴巴张大,人都傻了,然而他是最快反应过来的,马上也出列对武王躬身:“王上,田师当年在大学宫时就醉心研究,不理世事,后来辞去教职也是为了专心研究机关术。田师并无不敬王上之心,只是实在不擅长为官治世之道,还望王上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