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黑蛟腹部血肉膨胀。
谭闻秋发出足以震慑天地的惨烈叫声,那团膨胀的血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生长,随后变成了一只血肉模糊的狐狸头,连接在黑蛟身上的狐狸头大嘴一咬,快若闪电地咬上了谭闻秋的咽喉。
血肉模糊的狐狸头发出呜呜威慑之声:“白皎妖婆,你竟敢伤我儿子!”
谭闻秋尖啸,不料自己突然被袭击,不得已放开了苏归,苏归跌落在地,震惊地看着那狐狸头,眼中悲喜交加:“母亲!”
然而这并非重逢,苏青早已被谭闻秋吞下了肚。
谭闻秋神魂虽在圣境,高出苏归一整个境界,这境界之别宛如天堑,然而她身心受创,神志到底被蜃梦侵袭成功了,对身躯的掌控放松了一丝,这才让苏青有机会挣脱一瞬。
谭闻秋几乎在一息之间就回过了神,她回身一口,纵横交错的利齿直接将那个惨不忍睹的狐狸头从自己身上撕扯了下来。
鲜血像喷泉一样争先恐后地涌出,一整片黄沙都被浇成了赤红色。
黑蛟的身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其中跳动的内脏清晰可见,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张开的大嘴中,利齿在向下滴血。
苏青的头颅滚落在地,滚到了苏归脚边,碧色的双眸凝视着苏归。
她嘴巴一张,一枚青黑色的龙形玉镯和一枚陶土人俑被她吐了出来。
紧接着苏青双目渐渐阖上,声音越来越微弱:“走……趁她受创……你还不是她的对手……”
苏归悲痛欲绝,知晓已经不能再拖,他低头吞下玉镯和陶土人俑,眼眸中带着深深的恨意,最后看了一眼暂时失力的谭闻秋,压抑着撕心裂肺的痛苦迈开四肢,消失在远方。
谭闻秋脱力地倒在地上,腹部的巨大伤口缓缓合拢,可是鳞片一时半会儿没能长出来。
她呕出一大摊血,黑红的血像瀑布一般。
她发出低低的笑声,这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
直到最后,她笑得歇斯底里肝肠寸断。
人总是要为自己错误的选择负责的,妖也是如此。
她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今时今日,她在这西北的黄沙之上,长女的埋骨之地发下誓言她绝不能再犯错,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不管经历什么样的屈辱,她都要推翻这天柱!
??[232]溯洄从之
商溯又梦到了从前。
其实他很少做梦,平日里的生活太过忙碌,每次一躺在榻上就能很快睡着,但是每次做梦,他都会梦见从前经历过的事情。
那年他为质来到大学宫,身边带着的是他的同龄学伴杨开宇,他是他的侍从、护卫,也是玩伴和朋友。
“听说,凡是在大学宫上学的,都不能用自己本来的名字,以示有教无类。”杨开宇道,“平民也可来到学宫上学,但是需要叩山门,展示出足够的才能和本领,这样才能被大学宫的老师看中。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在大学宫老师眼中并无差别。”
“不用本名,当真?”商溯眼前一亮,“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武国的小学宫也该推广,我要写信告诉母亲。”
“公子可以想想起什么假名为好。”
“都到了这儿了,何必再叫什么公子?直接叫我名字好了,从今以后我就叫……元洄吧。之前看过一本古书,觉得这个字极好,溯洄从之,道阻且长……你叫什么,想好了吗?”
“我小名不是叫少禹吗?就用这个呗,多方便。”
在大学宫里的时光还算快乐。
皇帝并没有为难质子,反而对他们颇为优待。这也是绵延数百年的惯例了,除非赶上诸王叛乱的战乱之年,不然皇帝不会拿质子开刀。
“你听说没?隔壁卜院有位神算子,占卜算卦特别准,许多人都去找她卜卦,一次只收一钱银子……”杨开宇跃跃欲试。
“我瞧你是当公子哥当惯了,只收一钱银子这话也能说出来?”商溯无语了,“我听说过那位神算子,依我看,她就是想借机坑蒙拐骗罢了,倒不如告诉老师,杀杀这敛财的不正之风。”
“可是那女孩的老师就是院首大人,她卜算之术是院首大人亲身所传。”
“竟有此事?”商溯来了兴趣,“那去算算吧,说不定真有本事呢。”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两人专程找了过去,一人付了一钱银子,请这位同窗帮他们算命。
“宿阳城中桥下算命的只要三枚铜板,为何你收取这么贵?”商溯好奇问。
“因为缺钱呀。”少女理直气壮。
商溯两兄弟被噎了个半死。
“算命也算是推演天机,老师说了,这东西算多了是要折损寿命的,我可是有真本事的,多收点钱怎么了?不想付钱的话,可以不算。”少女道。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两个把桌子上的银子拿走。
“还是算吧。”商溯无奈道,“我名元洄,请问师妹如何称呼?”
“我姓赵,名素尘,是郑国人。”她微微一笑,“你想算什么?官途、财运、姻缘、子女、寿命……全都可以。不过,要算得准,你们俩得把真名还有生辰告诉我。”
杨开宇犹豫了一下,便说了自己的真名,道:“官途。”
赵素尘便先给他算。
她摆开算筹随便那么一掐指,立刻笑:“兄台前途不可限量,当是年少有为,很快便能得偿所愿,但是你可要当心,鸟儿能一飞冲天,可也会因暴风坠落……行事当小心,否则有早夭之相。”
“啊?”杨开宇听得云里雾里稀里糊涂,但是对她说的那句年少成名还算满意,便琢磨着退到一边了。
“你想算什么?”赵素尘看向商溯。
“算姻缘和子女?”商溯试着道。
官途实在没什么好算的,要是能回到故乡,他会是王,运气不好,那就是让位给弟弟,他做“公”,再不好一点,就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