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说出来了,自然是有方法。只不过需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那代价……应当是可以承受的。如果能换峪州民众迁移的时间,那就值得。”
商悯炽热的情绪逐渐冷却了下来,她重新理性地审视计划的可行性。
从谭闻秋布置血屠大阵,以及攻谭以来她没有以妖身出现屠戮百姓的行径来看,她出于某种考虑,不想,或者说不能直接出手屠杀百姓。
这当然可以解释得通,她一现身,众多人族有了明确的仇恨对象,这恐怕会立刻促使各国联合,从猜忌的漩涡中挣脱出来。这万众一心的场面显然不是她想看到的,这会让气运凝聚,天柱加倍稳固,倒不如这一盘散沙的局面有利。
所以,拖延可行。
她不会直接杀人,只会借大阵杀人或借人杀人。她想亲临西北目的十分纯粹,真的只是为了救涂玉安。
至于血屠大阵,现在并不是最佳的开启时机,上面的果实还没有成熟。谭国也还能继续支撑,只有到了即将支撑不住的地步开启大阵,给予谭国最后一击,才是最有效率的做法……
反言之,如果不需要救涂玉安,她就不必亲临西北!
如果谭闻秋认为局势没有紧迫到必须启动血屠大阵,那么她就不会在近期开启它!
全想通了,全部都想通了!
商悯只觉得豁然开朗。
假若她们的本质目的是为了保峪州群众,只要抓到胡千面,一切就能迎刃而解。更多的事或许做不了,但拖延时间这一样,必然可以完成!
前提是,抓到胡千面。
“不惜一切代价。”商悯嘴唇一抿,双目之中隐藏的凶狠让谭桢都不免惊心。
胡千面应该已经深入谭国腹地,他可能是得了命令,也猜到谭国有追踪妖物的手段,不敢过分接近峪州。
这并不难办。他不靠近,商悯却可以拿着寻妖罗盘出城去寻……
她飞快地盘算身边能用的力量……游龙青鳞枪是对妖利器,当初抓涂玉安其实没有什么波折,这把武器发挥的效用出乎意料。这武器唯一的缺点,是只能由商悯一人来驾驭。
捆妖索也很有用,它能阻涂玉安不少时间,那么也应该能阻胡千面一息。
加之身边的谭国暗卫和十方阁孙映相助……不行,孙映不能去,她会把消息传会翟国。
翟王是人也就罢了,可关键那是孔朔!孔朔在宿阳应当也有密探,消息有走漏的可能。万一他这边被孙映告知胡千面伏诛,转头发现宿阳的谭闻秋却稳如泰山一点不急,就会怀疑是消息出现了偏差,说不定会猜到点不该知道的事……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抓到胡千面?还有什么东西能为顺利抓捕狐妖增添胜机?如果找不到,那恐怕只能硬上了……
商悯甚至把主意打到了能短暂提升实力的药物上。
为王者不一定要有强大的武力,当皇帝也不一定要文武双全,商悯依仗的,从来不是武力,这只是锦上添花之物。即便服用药物会造成巨大创伤,让她修为不得寸进,那商悯也不会有所犹豫。
因为被她放在天平另一端衡量的,可是三十五万的人命啊!
不过自废修为,付出区区代价就能逆转局势,这怎能不去做?
如果连这一点代价都接受不了,还谈什么要做那让天下大同的皇帝?
商悯眼神冷寂,握紧了拳头,正要开口对谭桢讲出她的决断,忽而听到大殿外传来急促的叩门声。
谭桢也从沉思中惊醒,道:“进!有何要事?”
内侍双手捧着一根竹筒模样的器物走进来,竹筒纤细,料想里面放的应该是信件之类的纸质物。
内侍呈上竹筒道:“十方阁的孙映孙大侠收到了门派传递来的物件,说此物对谭公有大用,交代我立刻送到您跟前。”
谭桢挥手让他退下,在商悯若有所思的目光下打开了竹筒,在桌子上轻轻一磕。里面掉出来的不是信件,是一卷被卷得死死的黄色纸张,隐约能看出纸张上透出朱砂色的痕迹。
一张白纸黑字的字条也从竹筒里飘落,被商悯伸手接住,只见上面用遒劲的字迹写着:“五行化生神符,捉妖之用,妖物触之必被重创。”
谭桢展开符纸,一数,足有三张。
她霎时大喜,“山高路远,灵物携带不便,还以为翟国所送东西要过几天才送到,可能会来不及,没曾想翟王竟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先让信鹰送来了轻便好带的符箓,真是及时雨,解我等燃眉之急!”
商悯脸色格外精彩,心中种种情绪翻腾。
谭桢看着她好像嘴里含着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说出口的样子,不禁问:“商悯,你怎么了?”
商悯眼神复杂,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话:“翟王大义啊!”
??[197]两方动向
“大将军,这是这次的伤亡人数清点,请您过目……”
苏归拿过名单大致看了一眼,确认没有问题后在上面盖了将军印信。
这些死去的人是要得到朝廷抚恤的,所以阵亡名单需要盖章,确认上面的人确实已经死了。待这份名单传递回宿阳,便会有人根据名字和户籍进行归档,再将抚恤派发到各户人家……
只是现在大燕这般光景,抚恤是否能发下,发下了会不会被克扣,送到阵亡士兵家属手中又能剩下几分……都是未知数。
郑留低眉顺眼地在旁边整理卷轴,神态恭敬谨慎,一副恪守本分的样子。
实际上他时不时瞄一眼密报上面的内容,过滤掉不重要的信息,再根据比较重要的信息推断燕军的下一步安排,最后再将这些传递给商悯……
到了这种地步,他也明白自己能继续待在这儿都是苏归授意。一开始他还琢磨不清苏归到底是什么态度,到现在他算是彻底醒悟了。
苏归就是在反燕。
但是他似乎有些难言的苦衷,没有办法明着反,只能暗地里反,而且明面上带兵打仗一点都不含糊……
郑留当然也好奇苏归因何反燕,又因何不能自由选择站在哪一边,他旁敲侧击,也动过拉拢苏归叛出燕军的念头。
只是他的话语才刚开了一个头,苏归目光扫来,冷淡道:“你尝试的这些,商悯也试过。”
……也是。凭师姐的胆识,应当早就尝试过劝服他了,既然连师姐都没成功,那么他显然更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