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打算告诉他们的事……思及“无”只说她师弟在燕军,却不肯透露她师弟的身份,马将军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安全起见,对方有所隐瞒也是正常的,更何况是如此大事,她的师弟可是潜伏在了苏归身边,随时有生命危险。
商悯手指掐诀,按照不久前敛雨客的教导默念口诀,生疏地布下了一个可以隔音的结界。
内外声响被隔绝,这种法门在圣人的时代过去后慢慢失传,今日由商悯再度复现。
马将军霎时一惊,欲要询问,却只能强压下好奇心。
商悯道:“待苏归带兵来攻运河渡口,你就派一支轻骑,带上一名口齿清晰能说会道的军师,再带上我,我等去往陇坪城门下,要求与燕军谈判。”
马将军刚听了开头就目瞪口呆,脑筋急转,也没想明白商悯搞这一出到底是什么路数。
“这……以谈判之名派使者去对方城池,是可以保住性命,各国不杀来使。但是燕军不一定会开城门让你们进入城中,因为能主导谈判的苏归不在,守城的将军不敢妄下决定,以这种方法和你师弟接头是不可能的。”马将军严正指出此计漏洞,“对方一定会告诉你们,必须要等苏大将军回来才肯和你们谈,总之就是拖。”
她紧接着想到了什么,“慢着,若只是接头的话,何必非要等到苏归来攻渡口呢?我们现在就可以去……”
“这还真不行……”商悯睁眼说瞎话,“我和我老师敛雨客所修功法一致,气息相近,很不巧的是老师和苏归因为一些事打过照面,我怕他认出我是谁的徒弟,把我当场扣下。以苏归的个性绝不会让我师弟靠近谭国来使,以我师弟的谨慎,也绝对不会贸然接近城中使团,除非他知道我来了。”
细节是假,缘由是真。商悯真没法在苏归面前露头,他就算不拍死她,也不会让她再逃走了。
马将军回过味儿来。
“无”这位师弟,在燕军中的身份似乎相当特殊啊。
“将军莫急,听我说完。”商悯道,“我这儿有两条消息,一是皇帝已经驾崩,他是被妖害死的,谭国献妖镜害死太后的事儿是胡编乱造,皇帝下令攻谭是被妖操控,他本意并不想攻谭。”
马将军眼都瞪直了:“慢……”
“第二条消息是武国公主于军中失踪了。若我所料不错,这条消息是被封锁的,只有苏归和他少数亲卫知晓。”
“待谭军带着我到了陇坪城下,便由军师开口,告诉陇坪守城将士皇帝驾崩一事,要求止战。自然,守城将军做不了这个主,此举意在乱燕军军心。”
此举不仅乱燕军军心,也会乱谭军军心,只是来陇坪的军队只是一小支壮场面的骑兵,且军师只需对外宣称这是计谋,便可以暂时稳住谭军的军心。
“守城将军会拒绝和燕军谈判,并如马将军所想那般要等苏归回来再谈。这时军师便可表示,他手上有武国公主,此时苏归正在攻打渡口,苏归撤兵,他就把武国公主还给燕军,要是不同意,他就当众把武国公主杀了,告诉所有人大燕不仁,不救公主。”
撤兵是假,接头是真,是为暗度陈仓之计。
马将军大惊失色,急急道:“绝对不可!先不提我们从哪弄来武国公主,单是拿武国的公主当谈判筹码这一条就足够让武国对谭国开战了,谭国本就腹背受敌,这怎么能行?”
“没有公主那就找人假扮公主。”商悯情绪稳定,主动请缨,“我可以扮演武国公主。”
马将军只觉得两眼一黑,越发看不懂商悯的路数了。
她试图挣扎:“谭国劫持公主,陇坪守城军有理由直接对谭军开战,哪怕是谭国来使也是如此,因为是谭国不讲信义在先……”
“所以军师在谈判的时候可以语言灵活一点,不直白威胁,只说燕军若不同意就把公主带到谭国好生‘照料’,至于是哪种照料,让燕军自己去想。”
“就算公主失踪,燕军的人也不可能不知道公主长什么样吧?还是说你知道公主长相,可以易容成那个模样?”
商悯迟疑道:“我是知道。”
“你知道?”马将军愣住。
“马将军,其实我是武国人,受武王统领,此行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找我武国失踪的公主。”商悯顺势搬出老一套说辞。
十方阁与谭国有合作,说不定会将武国的“无”的消息告诉谭国一方,既然如此,那商悯主动捅破自己的第二层假身份也没什么妨碍。
“我不是有意隐瞒。”她歉意道,“老师收徒甚广,有教无类,合眼缘的他都会教导。老师也在云游各国,劝说诸国齐心协力共抗大燕。武国早已和敛雨客搭上线,老师也是那时收我为徒的。”
马将军:“……慢着。你容我想想,我没听错吧?”
事情变化得太快,让她由衷地产生了一种荒诞感。
“将军没听错。”商悯认真道,“让谭国假意用公主来威胁大燕撤兵,此举还有两个额外的效用。一来让消息传播开,公主得知消息,便会知道谭国已经知晓她失踪的事,说不定会主动来寻。二来,可以制造出谭国和武国不合的假象,武国当然是站在谭国这一边的,但是武国和谭国不能让其他国家认为二国已经联合。”
前者只是个借口,后者勉强算是重点。商悯假托寻找公主之名行事,自然也需要做出合乎自己身份的应对。
在谭国她可以是敛雨客的徒弟,可以是武国人,但唯独不能是武国公主商悯。
公主这个身份是天然的政治筹码,它代表了太多东西,当前的商悯不能在马将军面前暴露这层身份。
“武国谭国联合,可不是你嘴皮子一碰就可以敲定的。”马将军张了张嘴,憋出来这么一句。
“这当然不是我能敲定的,谭公可能已经收到武国的结盟书了,将军不信就去问谭公。”商悯底气十足。
马将军:“……您继续讲,用武国公主威胁后呢?”
商悯笑了笑,“将军方才担心公主是假的,难道燕军就不会担心了吗?众目睽睽之下,燕军不好咬死不承认城门下的不是公主,他们至少会派几个人出城门确认真伪。”
“他们更可能直接咬死公主没有失踪,是谭国在胡编乱造。”马将军冷冷道。
“是有这种可能,我不否认,所以才需要先用皇帝驾崩的消息扰乱对方心智,让对方混乱之际没法思考什么才是最佳应对。”商悯道,“就算没有皇帝驾崩的消息干扰,燕军也不太可能弃城下的‘武国公主’于不顾。”
并非全然是因为仁义道德的捆绑,而是苏归手下的几名高品阶将领都知道一件显而易见的事实苏归重视商悯,这种重视超出旁人许多倍。
同样是质子,他懒得搭理郑留和宋兆雪,唯独对商悯青眼有加,议事时很少避讳她,还让她去摆帐中沙盘。
这份重视会让他们在处置商悯的事时多出一份慎重。
就算守城将军没有办法做出决定,但是让人辨认一眼公主真伪是能做到的。
“若对方犹豫,没提出辨认公主真伪,便由军师开这个头。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不信可以派人出城,来近处亲眼辨认公主是不是真的。”
商悯声音渐渐变低,“若我师弟得知了消息,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主动请缨来到城墙下与我见面。”
“你师弟是什么身份?”马将军眼眸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