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眯眯踏进宫殿:“陈大人怎么有如此雅兴,陪父王钓鱼?”
那位陈大人面如土色,抖如筛糠。
他这时才知道郑潇已经掌管了郑王宫,连郑王身边的宫女都是她的人。郑王老了,有心无力,表面闲散自在,实际上形同被郑潇拘禁。
郑潇不杀郑王,是因为郑王意识到自己难以压制住她了,他识趣,想再享几年福,如果他不退让,郑潇接着就会将刀对准他。
又过了月余,这位姓陈的大臣因结党营私之罪被流放。
这样闲散的生活倒也还好,郑王甚至安逸了起来。郑潇也因父亲的识趣退让展现出了少许耐心,没有继续紧逼。
但她的耐心持续不了太久,可能再过上一段时间,待她筹备妥当,就会让郑王立退位诏书,她直接登位。
郑王对这个女儿近两年的表现非常满意。
若她处理自己同胞弟妹的手段失败,就会引发政变,郑国内乱,元气大伤;若她强逼郑王退位或弑杀亲父,就会陷自己于不义之地,朝臣不服,又会血流成河。
现在郑潇以怀柔手段,逐渐将整个国家攥在手心里,完成权力过渡,反倒是最好的办法。
今日,郑王照旧在王宫的湖边钓鱼。
郑潇带着侍从缓缓而来,挥手屏退左右,待人退到了远处,郑王抬了一下花白的眉毛,看这架势,语气少见地变严肃了:“怎么了?”
“武王以皇帝身边有妖为由,要与诸国结盟,清君侧……这是其一。”郑潇道。
郑王一时大骇,赶忙问:“其二呢?”
“皇帝身边确实有妖。”郑潇平静道,“燕皇陛下已经死了。”
郑王更是坐不住,直接站起来道:“你何时收到的密报?”
“六个时辰前。”
过了六个时辰,才进宫把这件事情告诉他,郑王不由笑了,气笑的,得亏他身体够好,不然此时已经气晕了过去。
“吾女运筹帷幄,此时气定神闲,必早已想好要如何应对。”
郑潇只当没听出郑王话外音,微微颔首,道:“父王,您退位吧,传位于我。”
郑王不料她竟说出这种话,猖狂到毫无掩饰。他扭过头,牢牢地盯着她。
“有时会想,父王活得太久了,若您早点死,我也能早点登位。可您到底是我父王。”郑潇道,“原本我可以再等父王几年的,我知道您既要王位也想要清闲的日子,您已经给了我权,那便各退一步。即便我已经四十九了,我也愿意再多等那几年。”
“可,前提是郑国政局稳定,天下未有大乱。”
她垂眼,看着身侧的白发老人:“国无二主。太平之时,我尊您为主,朝臣敬您为王,但战乱之时,我须得是那唯一的主,名正言顺的王。否则,军队听谁统领,朝臣向谁效忠,百姓听谁号令?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郑王与郑潇对视,从她眼神中读出一件她已经做好决定的事。
“你、你欲与武国联合反燕?!”他脚步踉跄,嘶声质问。
“既然妖魔现世,人族危难,我等占据大义,便师出有名。”郑潇坦然一笑,道,“养兵何用?为了打宋国?那未免太过鼠目寸光。我郑国便是为了今日,才养了那数十万大军!”
“父王已失锐意进取之心,我还没有。”她身量矮于郑王,此时二人对视,她抬着头,眼神却像是俯视,“您早已不适合坐在那王座之上了。”
??[143]累世奋进
宋国国都昌明。
朝会之上,鸦雀无声。
宋王宋熙头束玉冠,端坐在王座之上,即便她仪态端庄神情从容,可仍旧难掩病态,嘴唇颜色极淡,肤色更是白到几乎没有血色。
一个人健康与不健康,不仅能从外表分辨,还能从声音中分辨。
“诸位爱卿可畅所欲言。”她的声音稳,声线却低,听上去缺乏这个年龄该有的中气,一听便是久病不愈之人。
但好在,她的眼神气质和往日里积攒的威望稍稍弥补了这一点。殿内君臣分明,群臣垂首恭立,未敢不敬。
即使宋王发话,一时间仍未有大臣出列发表看法,实在是宋王方才所言过于惊世骇俗。什么武王欲清君侧,什么皇帝被妖控制,皇帝死了,还是剖心自裁而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们不愿信,可是不能不信。
堂堂宋王,不可能拿假消息放在朝堂上讨论,若非是真,她怎会如此郑重其事?前日宫中才传来消息,说宋王旧疾复发,正在医治,朝政由左相右相暂代。
这才两日,宋王便拖着病躯重返朝堂。
也只有这等大事才能让宋王聚集群臣召开朝会。
即使如此,仍有大臣质疑道:“敢问殿下,这消息当真为真吗?是否该派使者去往宿阳确认一番?”
宋王眉眼微动:“徐司典是觉得本王连这点分辨力都没有吗?你能想到的,本王自然也能想到,凡宿阳的消息,都是经过反复核实的。”
徐司典忙道:“乍听闻此消息,臣心中惶然,失了分寸,绝无质疑王上之意!”
有人开了这个头,可其余臣子依然不敢各抒己见。
武王之信先于皇帝死讯传来,这很不同寻常。
此外还有一个疑点,皇帝驾崩乃是大事,这等大消息通常会在五日内通传天下。宋国不算太远,三日足矣将消息传到,今三日已过,皇帝驾崩的消息却还没到宋王手里。
这要么说明皇帝没死,要么是皇帝死了,但死得极为蹊跷,以至于消息迟迟未发,延误了时机。
以当前形势来看,后者可能性居多。
武国比其他国更早发现皇帝可能被妖控制,从发信日期来看,在皇帝驾崩之前,武王就已经将信送了出去。
武国在皇帝驾崩寿宴现妖的大戏里,扮演了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