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出来,商砚辞在走廊边看见外公正往二楼走,他下楼走过去,问道:“外公,大外公他们这次来家里吃饭吗?宁宁给他们带了见面礼。”

外公皱眉,不悦道:“他倒是想来,我还不欢迎他呢,脾气大得像疯牛,我怕他来了冲撞宁宁。”

商砚辞不经意道:“这样一来,宁宁用心挑选的见面礼就白费了。外公,我怎么和她说?”

外公张了张嘴,沉默片刻,深呼一口气:“我让他来。”

商砚辞:“您二位别刚说几句就吵起来了,还是我给他老人家打电话说一声。”

外公轻哼一声:“小辈插什么手?我还吵不过他了。”

商砚辞无奈,低声道:“外公,您和大外公好好说,亲兄弟之间,就为了一块香煎龙利鱼,两年不团圆,值得吗?”

外公拍他一掌,生气了:“你是谁的亲外孙?明明就是我先夹到的。”

商砚辞低声安抚:“当然是您的亲外孙,我知道,的确是您先夹到的,我们大人有大量,体谅大外公眼睛不好,不跟他计较。”

可实际上,那年的团圆饭上,先夹到香煎龙利鱼的,是大外公,只是在外公的视角看来,是自己先夹到的。

外公:“这事儿不用你操心,上楼陪宁宁去。”

商砚辞低笑:“好。”

回到卧室,裴喻宁还在浴室没出来,商砚辞打开行李箱,把两人带来的换洗衣物挂进衣帽间。

裴喻宁走出浴室,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声音软软的:“辞辞。”

“宝宝。”商砚辞放下手里还没整理完的衣服,走过来把她抱进怀里,往床边走。

两人躺到床上,商砚辞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哄她睡觉,温声交代道:“宝宝,我四点要去集团一趟,你睡醒了就下楼找外公外婆玩,等休息两天,我带你出去玩。”

裴喻宁搂着他,指腹蹭了蹭他的后腰,轻轻“嗯”了声。

商砚辞亲亲她的脸颊:“好乖。”

卧室安静下来,没一会儿,裴喻宁就被商砚辞哄睡着了,听着她平稳轻缓的呼吸声,他也渐渐闭上眼睛,安心睡觉。

裴喻宁一觉醒来,商砚辞已经不在身边了。外面天色渐暗,她拿起枕边的手机看时间,快六点了。

她睡得很舒服,因为卧室的布局是熟悉的,身下躺的床垫也是熟悉的,没有丝毫不适。

起床洗漱,裴喻宁挑了件长裙换上,下楼找外公外婆聊天。

厨房里,厨师正在准备晚餐。

外公外婆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家庭伦理剧。

裴喻宁走过来:“外公外婆。”

外婆伸手牵她,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宁宁睡醒了,小辞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裴喻宁点头:“好。”

外公端起桌面上的歌剧院蛋糕,递给她:“晚餐还要一会儿,宁宁先吃这个。”

“谢谢外公。”裴喻宁双手接过,拿叉子舀了一勺,尝过后,她真情实感地夸赞,“超级好吃,巧克力和咖啡融合得恰到好处,外公您太厉害了,这比我之前在甜品店尝过的好吃一百倍。”

外公被夸得飘飘然,脸上笑意显眼。

外婆笑道:“宁宁可别夸他了,嘴角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外公得意洋洋:“该夸还是得夸,我不会骄傲自满的。”

裴喻宁被逗笑,觉得外公外婆的相处方式太有趣了,特别有意思。

她的视线不经意看到墙边的几张全家福,上面是外公外婆和小时候的商砚辞。

裴喻宁数了数,一共有九张,她问道:“外公外婆,没有阿砚再大几岁的全家福吗?”

第127章 坐我腿上

大厅安静片刻,裴喻宁意识到外公外婆可能不方便回答她的问题,正准备转移话题。

外公开口:“小辞十岁生日那年,我们请他的同学来家里庆祝,那个年纪的孩子不知事,看见墙上的全家福后,问小辞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在照片上,从那之后,小辞就不拍全家福的合照了。”

外公接着说:“黛荌生下小辞没多久就离世了,我和你外婆不愿意女儿唯一的血脉被带回国,于是小辞自小在法国长大。他父亲每年都会过来很多次,过年的时候也来,但最初的那几年,因为黛荌,我和你外婆对他心里多少有怨,所以这上面只有我们祖孙三人。”

勾起两位老人的伤心事,裴喻宁感到抱歉:“外公外婆,对不起。”

外公:“一家人不说这个。”

外婆温柔地摸摸她密长的卷发:“好孩子,吃蛋糕吧。”

她轻轻“嗯”了声,手里拿着叉子,食不知味地吃着。

裴喻宁心中酸涩不已,心疼外公外婆失去唯一的女儿,心疼褚黛荌无力奉养父母,看不到自己的孩子长大,心疼商老爷子失去相濡以沫的恩爱妻子。

最心疼的,是幼年的商砚辞,在听到同学问的话之后,当年小小的他,心里在想什么?

会不会厌恶自己的出生,觉得是自己的存在剥夺了母亲的生命?

会不会羡慕别的小孩拥有完整美满的家庭,能躺在爸爸妈妈怀里撒娇?

商砚辞只比裴聿宸大一岁,却要沉稳有序很多,甚至他比裴韫之在二十七岁时还要周到有礼,待人接物,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

年轻的父母没能陪伴在商砚辞身边,让他安稳缓慢地长大。他看着年迈的外公外婆,只能让自己懂事听话,做个受人称赞的乖小孩,用自己笨拙渺小的奔跑,去追赶外公外婆指间匆匆流逝的岁月。

裴喻宁感觉自己喘不过气,越想越难受,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商砚辞?为什么在转瞬即逝地给予他幸福后,要立刻狠心收回?为什么不能让他拥有一个完整美满的家庭?为什么不能让他慢慢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