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做菜还是很方便的,因为有蔬菜大棚,除了需要开胃的酸萝卜、酸豆角、腌刀豆等坛子菜,冬天里蔬果菜瓜都能吃新鲜的。至于家里那些边边角角种出来的,夏天秋天晒的菜干腌菜之类的东西都可以混在新鲜蔬菜里一起卖给罗科长。
不是他们不讲道义,硬是要抢别人的生意,实在是别的地方缺水严重,没他们这里种的菜这么多,罗科长那边又实在是缺的很,既然他开口了,老门山就不好不配合。
队里别人家如何清货。清仓不清仓朱娇娇也不是很清楚,住后边山上的社员们离山近,随便在山林间清理出来一块地也能种上不少菜,不像自家的地都是能看得见的,出产如何也能估算出来个大概。
朱娇娇家跟着社员们一起卖货的时候从来都不会清仓,稻谷这种粮食从来只会清出年头太久的那些,四年以内产的稻谷都会留着,粗粮像玉米基本上不会往外卖,因为玉米饭家里的孩子都没有厌烦的反应,土豆会留下一大半,红薯就没所谓了,至于菜,也一定会留下至少一年的量。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是,单从饮食,主食经常是稀饭配红薯这一点也能猜出来一些,恐怕像他们家这样宁愿少换钱先让自家吃饱的终究还是少。
朱娇娇估计,如果只算明面上的钱,自己家的钱反而应该是整个老门山最少的。
朱娇娇这么想,晚上孩子们都睡了,几个人一起闲聊的时候就说起了,不料不仅是父亲赞同这个想法,就是丈夫竟然也赞同这个想法,“就是大队长家,我看也经常是稀饭配红薯。今天过小年,他们家还是煮的稀饭。”
今天叶有华在大队长家谈事情,谈完了大队长要留客,叶有华还在拒绝当中就听得大队长媳妇就冲厨房喊了一声,“稀饭里加一把米。”
“大队长家?不至于吧?”朱娇娇有点难以置信,大队长家屋前屋后的地比自家还多,家里壮劳力多,老人小孩虽然也不少,可是也不是吃闲饭的,不说也能挣工分,就是按人头也能在队里分一份的,按说不至于连过小年也要稀饭配红薯吧?
叶有华也没有多说这事,反而说起了今天的晚饭,“今天晚上咱们家五个荤菜,比过年吃得还好。”虽然每个荤菜的量少,但也是实打实的荤菜呢。
朱娇娇把下午的事情说了说,叶有华听了微微一笑,“素瑶最是调皮,你把她过年的点菜权给取消了,估计她沮丧的很。”
“可不,当场就恹恹的了。”不过朱娇娇才不惯着她,“过年我也要吸取教训,他们几个,轮流来,一天只准点一个菜。”
叶有华蛮有兴致的听朱娇娇说话,“成啊,你掌厨咱们都听你的。”
朱娇娇现在基本上是把家里做饭的活接了过来,原本除夕是一定得于敏乔这个主妇来做的,不过这不是这几年除夕都吃大食堂么,所以这几年于敏乔做饭也做的少了,掌厨的变成了朱娇娇。
闲话家常罢了,叶有华就说起了正经事,“天叔祖听了我叫荣军跟着跑腿高兴得很,荣军也很乐意。”
老天叔跟荣军都是第四生产小队的,叶有华是第四生产小队的队长,上门请社员做帮手,不管哪个社员都高兴,老天叔年老睿智,年轻的时候也是出门闯荡过的人,懂得的也更多,叶有华上门请荣军做帮手,在老天叔,他体会到了另一种意思。
当场就嘟嘟囔囔的说了一番感谢的话,荣军恭恭敬敬的把叶有华送出了院门,“谢谢有华叔看的起我,也谢谢有华叔过来这一趟,曾爷爷一直担心我呢,这会他放心了。”
叶有华也没有多说,拍拍他的肩膀就下了山往大队长家赶。
“荣军也知事了呢。”朱立勤听了也很是感叹,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还真不是一句话而已,队里同样十四五岁的孩子,就没几个能比荣军更懂事知事的。
别人家十四五岁的孩子指定以为帮忙赶车就真的是帮忙赶车了,只有荣军,听懂了潜在的意思。
叶有华也感叹了一番又说起去大队长家的事,“加建猪圈跟增添蔬菜大棚种三季粮食的事,大队长都觉得可行,这两件事,其中加建猪圈大队长交给我来安排了。”
“队里剩下的青砖不多了,加建猪圈那得先烧砖。”女婿接下来的事情也就是家里的事情,朱立勤也帮着思虑,“现在缺水,青砖是烧不了了,只能烧红砖了。”
“这件事情可以往后推一推,现在这天气也不适合烧砖,还得等三月过了再烧。”老门山烧砖都是先挖泥做成泥砖,晾干了再进砖窑烧,青砖跟红砖方法差不多,只是烧青砖需要中途加水,烧红砖就不必加水。
原本老门山无所谓青砖红砖的,红砖还省了一道事,之前大礼堂跟学校用青砖也是朱立勤提了一句,后来因着朱娇娇家砌房子用的也是青砖,大家跟风也就都用的青砖,看习惯了之后大家也觉得青砖比红砖确实是更好看一些,于是自那以后做什么基建工程都喜欢用青砖。
这两年一直都没有再做过大型的基建工程,就再没有烧过砖,以前剩的那点子青砖陆陆续续的也用的差不多了,特别是孙工那一批人来了砌屋子用的最多。
正经事聊完,叶有华就有说起了另外一桩事,“爹,明年六月初九是您六十整,我看咱们家要不摆一场酒席?”
朱立勤整理孩子们功课的手顿了顿,六十整的生日,按说是大寿了,五十整的生日他考虑着情势,没有大摆,现在六十大寿,旱着呢,六月初九正是夏天,水库还在挖着,那个时候老门山满满的外村人,大家日子都过得艰难,自家还摆酒席,那不是现成的帽子以后等着人来摘吗?
“明年就算是不旱了,也要看是不是会涝,大家的日子一样不好过,咱们家就算是过得还不差,这酒席也不能摆。”朱立勤摇头,“出头椽子先烂,咱们家好容易泯然于众人之中,就别再起乱子,别让外人把眼光都放咱们家。”
朱娇娇心里也打不定主意,她知道父亲这样说有道理,可是,六十不敢摆酒,七十也不敢摆酒,难道非得等到八十大寿再摆酒吗?
“六十大寿也没什么,就是七十大寿不摆也没事,爹爹争取活久一点,到时候,你们给爹摆个热热闹闹的八十大寿的酒。”朱立勤一看女儿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喟叹一声,笑着出声安慰她。
叶有华不知道前情后事,他只觉得岳父说的有道理,以前家里招人眼了一些,这几年才缓了过来,真要是摆酒,那可不只是把老门山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那是整个桥南桥湾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大家都吃不起干饭,连稀饭也快吃不起了,你们家还能摆酒,这是过的什么地主老财家的日子啊?
这样一来,他们这五六年来的心思就全多白费了。越想,叶有华心里就越觉得憋屈。
可就是这样,岳父还要想着法子安慰他们夫妻两个,叶有华心里憋屈之余又有说不出来的感动,“爹放心,别说八十大寿,九十,一百,咱们也得补上了。”
“行,我等着。”女婿这是在说他长命百岁呢,这话他爱听,朱立勤笑的眼睛都眯了。
叶有华看着岳父笑眯了眼,岳母也面带笑容,唯有妻子有些闷闷不乐。
叶有华也能理解妻子的心情,岳父一辈子为了她,偏偏做女儿的想给做父亲摆个生日酒竟然都无法做到,要想这个要思虑那个,也怪不得妻子不开颜了。
说了这件事情,又闲聊了几句就各自洗漱睡下了。
朱娇娇比叶有华先洗漱,她擦完脸,又在床上做完一遍瑜伽,才看到叶有华进屋来,“怎的今天这样慢?”
“我去看了看牛。”叶有华一边回话一边替妻子把瓶瓶罐罐收起来,每次晚上用完这些东西都不记得收,还得他过来帮忙。
听说丈夫说去看了牛朱娇娇就“哦”一声,看着丈夫收拾她的瓶瓶罐罐,其实她是想着明天早上还要用呢,干脆就先放着,不过丈夫愿意帮忙做些事情,她也就犯不着去扫兴了。
叶有华把东西收拾好才吹灭灯,脱了外衣爬上来。
朱娇娇往里边一滚让出了一半被子,听着丈夫窸窸窣窣脱衣服掀被子的声音。好一会才干净了下来。
一钻进被子里,叶有华就捉住妻子,一把揽了过来,反正他是不会罢手的,朱娇娇也懒得跟他计较了。
“这次爹生日不能摆酒,咱们送他一份礼吧。”朱娇娇正在酝酿睡意,谁知道突然间丈夫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她悚然惊醒,“什么礼?”
“你看在爹生日那天,给成义给姓朱怎么样?”叶有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朱娇娇僵了一会,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下午她才跟父亲说了她梦中丈夫对于让孩子改姓不同意的事,晚上丈夫就跟她说要把给成义改姓作为生日礼物给爹爹。
“这样好吗?”过了良久,朱娇娇才听到自己说到。
叶有华等了一会还以为妻子睡着了,没想到过了好一会才说出这句话,“有什么不好的,整个老门山都知道我是家里的上门女婿,爹为我着想让素珊姐妹和成忠姓叶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让成义姓朱本来也是应该的。”叶有华把这句话说完又说起另一件,“我记得娘也算是孤儿来着。如果咱们还生一个儿子,等娘六十大寿也让姓于,你看怎么样?”